纪念诗人沈祖牟诞辰百年2009-08-11 12:53
沈祖牟( 1909.06.07—1947 .10.11),又名丹来, 笔名绿匀、萧萧、宗某等, 是船政第一任大臣沈葆桢第五代嫡系孙子。祖父沈翊清是沈葆桢长子长孙, 长期在船政工作, 累迁至船政会办大臣。翊清长子沈觐平, 曾任马尾船政局秘书, 为福建著名藏书家。觐平妻陈璱如是末代皇帝溥仪的老师陈宝琛的侄女。祖牟夫人张瑞美也是厦门大家闺秀, 华南女子文理学院毕业, 二人于1935年4月自由恋爱, 在厦门结婚, 生孟璎、丹昆等。

少年时代，沈祖牟在家塾读书，耽于古文，擅长诗词。中学在福州英华书院读书，受到“五四” 新文化运动的影响，思想进步。16岁考进上海著名教会大学圣约翰大学。1925年“五卅惨案”, 日本纱厂资本家杀害正义的工人领袖顾正红等数十人，引发上海20多万工人大罢工, 5万学生大罢课。圣约翰大学学生抗议帝国主义屠杀中国人民, 悬半旗追悼, 该校美藉校长卜舫济卸下中国国旗, 学生500多人，教师17人愤而离校，另办光华大学。祖牟转入光华大学经济系学习。是学校文学会的主要成员, 在先进思想激励下，开始写新诗。由于旧体诗基础扎实，诗歌别具一格。1931年在著名诗人徐志摩、闻一多等编辑的《诗刊》创刊号上发表《瓶花》等诗，受到编委们的赏识，接着在《真善美》、《文座》、《国光日报》、《大成报》等报刊发表许多文章、诗话、译话等，一跃成为新月派诗人。

沈祖牟诗作深受徐志摩、闻一多的影响，闻一多诗得力于美国意象派诗人佛莱契的熏陶，而佛莱契却受到中国格律诗的影响，曾自称：1914年以后，他的诗作“无一例外全得自东方艺术”。 闻一多（1899—1946）爱好古典诗词和美术，五四运动前开始新诗写作，1928年3月加入新月社，编辑《新月》杂志和《诗刊》。1922年前往美国学绘画，在科罗拉多兼修“现代英美诗”， 主张“先新派，后旧派”， 追求“诗的建筑美”， 提倡“新格律诗”， 讲求“节的匀称，句的均齐”， 在形式上近于格律化。他的诗典丽深沉，结构严谨，凝炼精巧。祖牟诗得力于古诗词歌赋，格调新颖，传承了这个衣钵。

1931年《新月诗选》出版，入选的多是当时诗坛大作家。陈梦家在《新月诗选·序言》中曾说: “梁镇, 俞大纲, 沈祖牟的几首诗, 技巧的熟练和意境的纯粹, 决不是我们的夸张。”

从这一期收入的《瓶花》一诗，可以看出：

我没法安排这寂寞的心境，/像黄昏抛不了孤零的雁影，/我不敢说我思量你，/为的是这无从想起，/一瓶的花追悼过去的光阴。//

我没法安排这思家的心跳，/瓶花开不了故乡的欢笑，/掉了，一瓣也摇着深秋，/砚池里有漂泊的轻舟，/跟着我的心，一起给霜风凭吊。

这首诗笔触细腻，想像丰富，抒发了对故人、故乡的悠悠情思。1932年，祖牟在厦门集资创办《南天诗刊》, 并任主编。是福建省第一本新诗专刊，流行于东南、上海、香港等地。二十世纪三十年代是祖牟诗歌写作最旺盛时期。1933年初, 他积极投入抗日活动。喜峰口之役，驻守华北的二十九军三十八师师长张自忠亲临前线指挥战斗，杀得日军尸橫遍野。祖牟在厦门听见喜讯, 以诗人特有的激情, 写出《刀红的赞—喜峰口奇迹》

那红，/不似天际的明霞，/或女人嘴上/一抹的胭脂，/（输它温柔）/但得由人相信/那喷血的/曾立过樱花的艳。//

那红，/一万个容忍中/一次火山的裂，/健儿身手的凭据，/另一个孤孀的/眼中的泪，/一片片，/闪着银光，/雪的白，/大刀的风，/我思量，/异国的红/永远在大刀的锋。

诗用红色象征战爭，歌颂英烈的鲜血像樱花一样鲜艳。激情沸腾，跳动着对祖国的爱。诗歌注重练字，千锤百炼见功夫，“吟安一个字，埝断数茎须。”如果天假以年，祖牟诗歌的成就将是无可限量的。

沈祖牟祖上藏书不少，他自幼就爱好地方文献，重视历史资料的收集，把大部分工薪用于购买古旧善本书籍，亲加考订编纂，成为福州著名的收藏家。柳亚子曾写信请他代收集南明特别是郑成功史料，他大力回应，寄赠有关材料。他并不秘藏好书，友人均可借阅，如需要也可赠送。好友“南京才子”卢前（冀野，中央音乐学院院长）同是世家子弟，同样擅长诗歌，喜爱藏书。抗战期中，卢在永安国立音乐专科学校担任校长时，到福州常造访祖牟。《卢前诗词曲选》中留下不少二人交往的纪载。另一好友陈梦家，1937年到西南联大教书，1944年到美国芝加哥大学讲中国古文字学，回国后转行搞考古。

沈祖牟乐于与文化界进步人士交游，陈梦家、卞之琳、方令孺等都是他的文友诗侣。福州知识界萨士武（省图书馆馆长）、寇冰华（福州日报总编）、陈矩孙（陈宝琛孙子）、学者章振乾、诗友陈敏淦（黑尼）、陈揖旗等都是他家的座上客。1936年2月，大文豪郁达夫来福州工作, 祖牟以福州文艺组织“福州友社”社长身份举行欢迎会,邀请郁欣赏闽剧, 各撰写戏剧论文发表。他敬重文艺界前辈魯迅先生，1936年10月鲁迅去世时，福州文艺界29人联名向鲁迅家属发出唁电，领衔的就是祖牟。

1946年，祖牟从东北回福州，衣服仅一箱，藏书却有十几箱。次年因胃病到上海动手术，死于医疗事故。英年早逝，终年38岁。身后留有四女：孟璎、亚璎、叔都、季璎，子丹昆（媳孔丽君），都是学有所长，卓有貢献的教授、专家。近年他的骨灰移葬马尾区安福陵园，遂了数代人与马尾的情缘。

祖牟著作有：《清代乡会朱卷齿录汇存》12卷、《福建文献述概》、《谢钞考》、（研究明代福建文人谢肇制）、《李卓吾文考》（研究明代思想家李贽的文集）、《闽中文献录》、《耑斋丛书》等。解放后他的藏出由夫人张瑞美经她的母校华南女子文理学院教授、协和大学文学院院长陈遵统（易园）教授的协助，捐献给福建省图书馆。 

                    原载2009.7.23《海峽时报》“文化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