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昭武大将军总管万户姜房墓碑碑文

元昭武大将军总管万户姜房墓碑碑文
碑原存万户村南，汴梁毛翼撰
原文：
嗣世而光昭祖考，没身而泽流子孙，此德义之可尊，人道之大备也。若夫上不能荣显其亲，下不能庆遗厥后，与草木而同腐，俾没世而无称，亦云鄙矣。其能有光先代垂裕后昆，则姜公其人也。公讳房，字汉臣，由远祖以来，为海滨望族，家谱散亡，不可世其次，意者其太公之苗裔乎。高祖以降，世有积德，善类滋多，匪易殚纪。公禀生明毅，识度不凡，乐易而爱人，质直而好义，乡党异其为人，咸推重之。年甫壮室，会金季大乱，阻山滨海之乡，盗贼尤炽，千万为群，啸聚林谷，比猎人以充食，居民苦之，不能自活。公有忧众之心，慨然以济物为己任，遂纠合土豪，率集义旅，冒患难、历艰危、被坚执锐者累年，竟以歼厥元凶，平其余党，一方之人赖公得存者，不可胜记。时少保相公李君，方以整顿山东为务，闻其忠义而嘉之，特授以本州同知之职；自斯厥后，积有勋效，累迁至昭武大将军元帅左监军宁海州刺史。公抚治有方，政崇宽简，躬行勤俭，以率其下，合境化之，风俗丕变，民之富庶，倍于邻郡。朝廷体其能，加授胶潍莒密宁海等州总管万户，仍赐金符以宠之。公在官凡一十九年，庚子秋九月五日，以病卒于任，享年五十有六。邦人闻之，莫不为之恸。初公之病笃也，属其诸子而谕之曰：“乃翁起身白屋，一旦至此，不为不荣矣，静言思之，非偶然侥幸之所能致，皆赖我先人之馀庆也。是以夙夜孜孜，勉思无忝，奉上以勤，接下以恭，以慈祥遇家人，以恩谊待故旧，履正而奉公，居得而虑失，凡所以修身慎行死而后己者，庶几少答先德之万一也。若辈承祖先之帡幪，倘异日入官，宜以乃翁之心为心，视兄弟如一身，交游如四体，汝若轻易疏弃，是无故毁汝身伤汝体也。视民之老者犹汝之父，幼者犹汝之子，若妄肆喜怒，是无故挝汝父苦汝子也。又当以廉慎保尔家，以畏谨保尔身，以孝思奉先世，以清白贻子孙。今吾殆将不起，苟或及此，则吾死无恨矣。乃翁之言，可不念哉!”言讫，未几而终。公男九人：长曰思明，次曰思聪，又次曰思温、思恭、思敬、思忠、思问、思齐、思义，好择明师，使皆就学；女六人，俱适名家。嗣后山东淮南等路行省相公李君，先少保之子也，念公之德，欲旌其代，遂表其长子，俾承总管之符节，次子俾袭本郡刺史之职。二人亦恪居官次，不坠家声，颇知细民之利病，且能委曲以事上官。李君尝褒赏之。辞让曰：“思明辈碌碌无似，误被吾君录用，使绍先考之业，每怀靡及，深用战兢。既失先意承志于其前，又虑弗克负荷于其后，今兹待罪下僚，傥获苟免，躬受赐多矣，尚何爵赏之敢承？”李君贤之，曰：“有子如此，姜公为不朽矣!”亦未始允其让。累迁其长子至昭武大将军元帅左监军，次子至昭毅大将军元帅右监军。一日昆弟相谓曰：“我猥承门阀，获践仕途，虽则云荣，于心终为不惬，何则？先人尚未改葬，无违之理，可谓阙然，为人之子，宁不愧于心乎？”于是率吁诸孤，蠲择吉日，以乙卯年二月甲申迁瘗于州治南鲁宋里，从先茔也。二人状公之行，求铭于余曰：“敢惟是先人窀穸之事，将托吾子以永其传，敢请!”余以文笔荒陋为愧，固辞，不可。考公之状，是宜为铭，至于生平细行末节，皆略而不书。铭曰：齐裔之姜，海邦其乡。世有积德，于今乃昌。猗欤使君!材器奇特。始大显闻，载歌先德。公遭世乱，事不避难。勇于除害，济众于安。公之莅官，思不出位。吏畏神明，民歌恺悌。俭以律己，宽而爱人。孝弟训子，慈祥睦亲。善始令终，德音是茂。碑于墓门，以诏厥后。
译文：
一个人人如果能做到：在世时光宗耀祖，身死后惠及子孙，这实在是一种莫大的荣耀。而如果跟草木一样浑浑噩噩一生，既不能光大门楣，使亲人们引以为傲，又不能为后世开创一定的基业，这样的人活得也没有多大意思。①
如果说在我们这一代人中，有一个人，上能光耀先祖，下能作为后世的典范，这个人非姜公莫属。姜公，讳字房（名叫姜房），字汉臣。大约应该是周朝开国功臣姜太公的后代吧。自太公受封，在齐地建国以来，姜姓便世世代代在沿海一带居住，是本地有名望的家族。可惜的是家谱已经散失，无法为历代先人排出准确的次序。世世代代居住于此的姜姓人积善好德，做过的好人好事不胜枚举。
姜公天资聪明果敢，见识非凡，能随机应变而又爱惜民生，性格耿直又好讲义气。当地民众看重姜公，认为他是出类拔萃的人才，将来必定能够成就大事。
姜公壮年时，适逢金朝末年，天下大乱。山东半岛沿海一带盗贼②尤为猖獗。成千上万的盗贼聚集在山林沟谷之间，“比猎人以充食”。（比：比赛；猎人：把人当作猎物追杀；充食；吃，充饥。在中国历史上，吃人的事情是有的。但象这样残忍的，笔者仅见于此！无法翻译。）
世代居住在这里的乡民苦于匪患，难以保全性命。
是姜公忧愤民众之苦难，以拯救黎民于水火为己任。他率领乡民们拿起武器，奋起反抗，并联络各地的武装，联合抗击盗贼的袭扰。战斗中，姜公披坚执锐，身先士卒。经过连年累月无数次的战斗，经历过不知几回的艰难和凶险,最终消灭了盗贼的元凶，平定了匪徒的余党。这一带的百姓，仰仗姜公得以保全性命的，可以说难以计数。
其时，奉命在山东整顿政务的李少保，听到姜公忠勇仁义的名声，大加赞赏。授予姜公本州同知的官职。在那以后，姜公又累建功勋，步步升迁，做到了“昭武大将军、元帅左监军、宁海州刺史”。姜公安抚百姓有方，治理地方有道；为政作风务实，崇尚宽容，简化手续，提高效率，并亲自施行勤俭节约的方针，为部属和百姓做出了表率。自此，宁海州社会秩序井然，民风淳朴。宁海州大治，州内居民也比毗邻的郡县富庶一倍，率先达到了小康水平。
姜房的才能和政绩上达朝廷以后，朝廷又加授他“胶潍莒密宁海等州总管万户”。③
姜公为官在位19年，在庚子年秋天，9月初5日，在任上因病去世，享年56岁。
闻听姜公的死讯，百姓们无不痛哭流涕。
当初姜公病重的时候，把他的子女们叫到病榻前，告诫说：“我本是一介平民，白身起家，能得到今天的荣耀，也算是无愧于先祖了。静下心回顾这一生，冥冥中似乎有先辈们的庇佑。孩子们要牢记：功绩不是单凭侥幸就能得到的。我日夜努力，孜孜不倦，时常勉励自己不能居功自傲。对上要做到尽心勤政，对下要做到谦恭爱人。要慈爱家中的亲人，慎重与朋友的情谊。为官要公正廉洁，忠于职守；为人要心存忧患，戒骄戒躁。终生修身慎行，才能对先祖的恩德有所报答。”
“受先祖的余荫，如果你们这些人将来有一天入朝为官，一定要谨遵为父的教导：对待兄弟就像对待自己一样，对待朋友就像对待自己的兄弟。要知道抛弃了自己的兄弟朋友，就等于毁掉了你们自己啊!你们要象对待父亲一样对待百姓的尊长，要象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对待百姓的子女。不能善待百姓，不能爱民如子，那就跟往你父亲脸上打耳光，或者让你们自己的孩子吃苦受罪是一样的啊。”
“为了保持我们家族的名声，你们要廉洁；为了维护自己的声誉，你们要谨慎。要以虔诚的态度供奉先祖，把自己的一身清白留给后世子孙。”
“我眼看不行了。如果你们能做到这些，我就死而无憾了。为父的话，一定要记住啊!”
不久，姜公辞别人世。
姜公有九个儿子，分别是思明、思聪、思温、思恭、思敬、思忠、思问、思齐、思义。姜公都为他们选择名师，使他们受到良好的教育。姜公还有六个女儿，也都嫁入名门。
之后不久，山东淮南等路行省李相公，也就是李少保的儿子，顾念姜公生前的美德，有心旌表他的后代，奏明朝廷，让长子思明继承父亲总管万户的职位；次子思聪承袭本郡刺史的职位。
思明、思聪二人为官后，也能恪尽职守，深入体察民情；并能委曲求全，服从上级领导。
李君曾经打算褒奖他们，思明他们推辞道：“虽然承蒙李君厚爱，让我们有机会光大先父的业绩。但我们这帮人实在碌碌无为。每每想到这里，便会深感战战兢兢：既恐辜负了先父的意愿，又深怕给后世子孙担上不好的名声。我们不过是一些戴罪之人。如果有一天能够免除罪名，就已经是莫大的恩赐了，哪里还敢受什么赏赐呢？”
闻听此言，李君感叹道：“有这样的儿子，姜公可以永垂不朽了”。也没有允准他们的辞让。以后，长子思明官至“昭武大将军元帅左监军”，次子思聪官至“昭毅大将军元帅右监军。”
有一天，兄弟商议说：我们弟兄承袭父业，进入仕途。虽说在官场上荣耀，但内心还是不惬意的。为什么呢？我们的先人还没有改葬。这是我们儿孙辈的缺憾。身为人子，我们应该感到惭愧。”
于是率领姜公的后人，择定吉日，在乙卯年二月甲申日，将姜公迁葬到老家鲁宋里④的祖茔。
思明、思聪二人给我描述了姜公的事迹生平，对我说：“恳请先生一定为我父亲做一篇碑文，让后代子孙们有所瞻仰。”
我惭愧于自己文笔荒陋，坚决推辞。但经不住兄弟二人再三恳请，加之感叹姜公之一生，殊非平庸，也感到有责任为其立传。
当然，关于姜公人生中的一些细枝末节，这里也难以一一记述。
铭赞道：
齐国姜太公的后裔啊，大海边就是你们的乡邦！
多少代先人积德，终于有了今天家族的兴旺！

奇哉，姜公：
您的声名已然显赫，却
先来歌颂先祖的阴德。

虽身逢乱世，您何曾逃避畏难。
勇敢地站出来啦， 除去吃人的魔王！

敢赴汤蹈火，除暴安良！
苦难中的民众，多少人，仰仗您得以安生！

姜公为官，恪尽职守：
大大小小的官吏，敬畏您为神明。
千千万万的民众，歌颂您的仁爱。

勤俭以自律，宽厚以爱人
用孝义的理念来教育子女，
用慈祥的态度来和睦亲朋。

既有善始，必有善终。
记载您的伟业，昭示后世子孙！

姜房24世孙姜明航敬译
注释：
①先来谈谈人生观，为下文表彰姜公做铺垫。是儒家的笔法。《玉虚观记碑》先颂扬自然风光之超然脱俗，然后引入正题，是道家的笔法。
②在另一篇文章中，笔者根据老辈人的口述，结合对当时社会的分析，推断这里的“盗贼”其实就是金元直至明朝初期，袭扰山东的倭寇。姜房所领导的山东人民的抗倭斗争是中国人民抗倭史上不可或缺的一页。
③用今天流传下来，继续使用的地名顾名思义，“胶州、潍坊、莒县、高密、宁海”，连成一片看，统管了整个山东半岛。
④因姜房官至总管万户（俗称万户侯），“鲁宋里”村名后改为“万户”或“万户侯”，今乳山万户村。不过，万户村的老茔、墓碑等早已荡然无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