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苑八期 走进思想的竹林
- 中华鲍氏网 2011年3月3日 鲍河扬
走进思想的竹林
口鲍河扬
编者按:2004年春天,北京市文联与老舍基金会共同举办了“第二届老舍散文奖”评奖活动。原北京市文联主席管桦(鲍化普)先生的哲嗣鲍河扬先生以《走进思想的竹林》一文,荣获一等奖。该文以细腻生动的笔触,深入地向读者介绍了管桦(鲍化普)先生不平凡的一生,尤其是有关他去世前后的日子的描述,是宝贵的历史资料。其中有一段谈到管桦先生的画集完成后,要鲍河扬先生做序,子为父序是亘古少有的事,足见管桦先生知子之深。鲍河扬不辱使命,《序》完成后,能深刻阐发管桦先生寓文于画的创作历程。台海出版社出版了《第二届老舍散文奖获奖作品》(书号:IsBN7—80141—341—5/J.95定价:25元)一书收进了《走进思想的竹林》一文,本刊特摘采了有关《管桦墨竹•序》的一部分文字,以飨读者。
年初,大众出版社要为父亲出一本画集,父亲很高兴。说是近年来的一件大事,他说让我写序。我很吃惊,父亲找名人写序不是难事。我,除了亲朋好友知道管桦的大儿子叫鲍河扬,世人就不知道鲍河扬了。我清楚,这本画集的分量很重,他六十多年的哲学、小说、诗、书法、绘画浓缩在一起,像是一个人足以演奏的交响乐团,从我熟悉的手指,弹拨出一曲曲悲怆而又欢快的生命之歌。在厚重的画集面前,我退缩着。写高了,是对父亲的不尊重;写低了,也是不尊重;文字不脱俗,没有韵味还是不尊重。我说写不出来。父亲咪着笑眼坚持,我苦索了半个月才动笔,连写带修改又是半个月,终于完成了821个字的序:
“自从我记事起,就看着父亲是怎样勤奋地写作和绘画,渐渐地,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对父亲的文学和绘画,才明白了它们的意义。要谈他的墨竹,先谈他的文学,他认为一切艺术都是生命的流露和激情。我父亲有他独特的思想,他的爱国主义来自他对自身生命的崇敬和热爱,他花费了二十年所写的多部长篇小说《将军河》,着重写了他所反对的奴隶主义。父亲认为,一个被侵略被奴役的民族。在民族的人性化上必然是麻木和奴性的,只有从自身的人性中的解脱。中国人性的解放,恰恰是在民族战争中产生巨大的爆发力,世代的这种冲突的先驱者,必然是悲剧性的,然而生命的欣慰,恰恰是在这种悲剧中产生。我认为他的中篇小说《辛酸地》和长篇小说《将军河》等作品内含的这种思想最为突出,但是并不被人理解或者不予理解,这就是如前所说,蕴藏在民族战争中深处的是人性的解放和生命的张扬。我父亲说人们不再关心战争作品了,便独自生活在他自己的精神世界里,他自语着:
我没有任何理由,
要求别人承认.
我认为美好的事物。
但是,我以最快的脚步,
走进我思想的竹林。
我在父亲墨竹画册出版之际,先说这些文学作品,因为要了解他的墨竹,必须先了解他的文学。他是以墨竹再现他的文学思想而突破了传统。前人文同、苏东坡、夏仲昭、李方膺、郑板桥所画的竹,都是细竿小叶,表现了柔弱的美,在柔弱中依旧高风亮节,清雅孤傲。在过去的‘鸡犬之声相闻,老死不相往来’‘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历史里。柔弱有藏身之处,柔弱可以清高洒脱。今天却不行了。境界是在自身的力量中产生和达到的。于是我父亲笔下的墨竹不见前人了,粗豪的壮竹,隐现累累的斑痕,竹上有风有雨,上不见稍,下不见根,巍然耸立,辽阔的空中,零乱横飞着宽如手掌的密叶,正如我父亲题画诗所说:“崇高的品德与情操,同自身的力量是如此的统一,于是在风霜雨雪中感到生命的快慰。
前人画竹都勾节,为了突出节操。我父亲的墨竹不勾节,反更有节的韵味,这节是在无节之中,万物都在走向自身的反面,何为节?那节本是没有的,无限里有无数的有限,他所要的是行为的有限,心中的无限。我猜想那无限,定是他心中人性的无边无际了。”
我注视着父亲审这篇“序”的神情,我在父亲满意的眼神中,唯恐疏漏的不安的心才略觉踏实。父亲走后的当天晚上,散发着油墨清香的《管桦墨竹》才来到父亲灵堂的遗像旁。深夜,我给他一页一页地翻着,当我翻到68页,念到题画诗:善的根源来自力量,及恶对他的无奈。于是,墨竹,让我表现一种善的力量。念到这里,我被突如其来的思想撞击,吃惊了。父亲短短的三十个字,把传颂几千年的善,击碎了,似乎是人都可以做到的善,变得高不可攀了。往日的善,竟然是在恶的重压下的强颜欢笑,成了奴隶主对奴隶的赞美。善不再是躲闪回避,被辱之中还坚持着什么,而是恶对他的无奈。
我不明白,父亲为什么十年前就有的这句题画诗从不告诉我,而深藏着,直到离去才说。以往从不这样。父亲有了新鲜思想,一首新的题画诗,或一幅新作,一定唤我,将这快乐给予,并从儿子的赞叹声中得到快乐。我有了新鲜思想,也一定跑到父亲身旁,将这快乐给予,并从父亲的赞叹和修改中得到快乐。也许这句题画诗是父亲不经意写的,忽略了。我若十年前,哪怕是一个月前知道,就因我的兴奋,父亲也会将这善的思想,从高空俯瞰而成一篇惊世的散文。
我不明白,父亲为什么不把他境界中的“善”添进儿子写的“序”中,我被这疑惑缠绕并痛苦着。也许父亲认为自己被“恶”奈何着,而不写进“序”中。可我翻开父亲人生的书,他一直都生活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里,这本身就是“恶”的天敌。父亲如同他笔下的墨竹:你超越一切赞扬和责难,独立于一切往日和今日,任自己的性情走向自己的目标,只有生成之无罪才给如此巨大的勇气和无量的自由。可自由的感觉又是无法从无拘无束中得到,只能在挣脱铁链的冲撞中去感受。失去了铁链的捆绑,也就失去了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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