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百多次通信，一次面对面长谈
    这几天，世界各地都在怀念钱学森院士，在这么多缅怀的人中，有一位是绍兴籍的城市规划设计专家，他就是76岁的中国城市科学研究会首席专家鲍世行，在与钱老的15年交往中，鲍世行深受其影响，同时也是钱老提出的“山水城市”理论的实践者与弘扬者。昨天，刚刚吊唁归来的他，接受了本报记者的电话采访，讲了有关钱老的一些鲜为人知的故事。
                                                                惊闻噩耗
    鲍世行告诉记者，钱老是在10月31日去世的，当天，他就收到钱老长子钱永刚发来的短信，请他关注晚上的新闻联播消息。当时鲍世行正在山东新泰开会，接到消息后，他一个晚上没睡觉，第二天一请早就乘汽车、火车赶回北京。
    随后鲍世行和著名建筑和城市规划专家吴良镛、周干峙两位院士取得联系，以共同的名义向钱老灵堂敬献了花篮。花篮的黑色缎带上，有吴良镛先生亲笔书写“山水长存，城市永志”字样，以表明建筑界将永远铭记钱老提出“”山水城市“的理念。“今天我和两院院士周干峙刚去了钱老的家里，我们也看望了钱老的家属，钱永刚接待了我们。”鲍世行昨晚在电话里对记者说，在他的印象中，钱老和他的夫人的身体一直都很好。今年，正值师母蒋英90寿辰，因为她曾是中央音乐学院声乐系的教授，她的学生还为她准备了一场演出。我们为她祝寿，还献了花篮。大家也一直认为，钱老肯定能活过100岁，都在为纪念钱老百岁寿辰作准备。但没想到，在没有征兆的情况下，钱老安详地离开了我们。
                                                               深情回忆
    说起鲍世行与钱老的交往，最初还是通过一次有趣的通信。1991年4月18日，当时鲍世行任中国城市科学研究会的常务副秘书长，研究会编辑了一本《城市环境美学研究》，因为城市科学学科是钱老提出来的，鲍世行就将此书寄给钱老。没想到，同年4月27日，钱老给鲍世行回了信，在信中，他阐述了研究城市要用系统科学的观点和方法。更没想到的是，在随后的5月27日，《科技日报》将两封信的内容在第一版的“科学家书简”栏目中刊登，并写了编者按，希望推动科学家和科技工作者之间的交流。随后，《中国市容报》《中国建设报》《中国城市导报》也相继刊登了信件的内容。
    有了这一次的相互通信后，两人的通信就多了，大家围绕城市规划方面的问题进行探讨，信件多达200多封。鲍世行还将这些信件编辑成册，出版发行。因为通过通信双方已经十分了解，鲍世行说也就有了1996年6月4日的那次唯一的面谈。

                             （见本刊彩图）
    那天，钱老约见鲍世行和几位城市规划和建筑方面的专家，他也第一次来到钱老的家里。在这个上世纪50年代建造的楼房里，鲍世行见到了85岁高龄的钱老，他精神矍铄，行走自如。鲍世行说，钱老的房子在地震中成了危房，进行加固后，钱老仍住在那里，组织上分配他去住将军楼，但他说自己还是住在这里习惯，将军楼的房子就让给别人去住吧。在这还是木门窗的老式套房内，大家谈了一两个小时，钱老讲了三个问题：哲学、建筑科学和学术民主。他阐述了马克思主义哲学与其他学科的关系，认为科学技术有11个大部门组成，其中建筑科学是其中一个大部门。马克思主义哲学与其他科学技术是相互促进的关系，也就是“活的马克思主义”，利用其他学科的知识不断丰富和完善马克思主义，同时其他学科也利用马克思主义哲学来指导自身的发展。
    现在，鲍世行将钱老有关城市学与山水城市的论述，通过研究整理成多部著作。今年5月，他与顾孟潮合作，出版了一本《钱学森建筑科学思想探微》巨著，这也是一次对钱老建筑科学思想一次较为全面的总结。
                                                              科学典范
    鲍世行说，目前媒体上可能更多地报道钱老在航天方面的成就，他认为这仅是钱老科学成果的一部分，钱老还在哲学、思维科学等方面有很深的研究，其中包括不被媒体提到的建筑科学，因此钱老是“国家杰出贡献科学家”的唯一获奖者，他的科学思想能够站得很高，是一名“战略科学家”。
    一辈子从事城市规划设计的鲍世行说，钱老有关山水城市的构想对他影响很大。早在1990年7月31日，钱老在给清华大学吴良镛教授的一封信里提出，能不能把中国的山水诗词、中国古典园林建筑和中国的山水画融合在一起，创造山水城市的概念。当时他看到这一论述时，觉得有一种一拍即合的感觉。鲍世行说，以往城市规划方面的专家都是工程技术出身，工作大多只涉及工程技术层面，研究仅涉及城市发展的自然过程，较少涉及社会、经济等领域，钱老提出这一概念后，将城市学学科提高到一个更高的境界。
                                                        古城受惠
    鲍世行说，在现代社会，“山水城市”理念有很广泛的理论价值和实践价值。有的专家更形象地说，由于城市化的发展，人们用钢铁和混凝土造就了大量人工的“山”和“水”，这里的“山”就是钢筋混凝土建成的大厦，“水”就是在道路上滚滚如潮的车流。“山水城市”理论的出发点就是要把这两者协调好，使钢筋混凝土的山水和自然的山水融合起来，和谐相处，其中还包括文化、艺术方面的内涵。总之，山水城市的思想博大精深，有很大的包容性，值得我们长期地去探索研究。
    据鲍世行的族兄鲍世济介绍，鲍世行作为建设部的专家，绍兴的城市规划也吸收过他的理论和建议。昨天，记者与他电话连线时，他说看着绍兴越来越美，这也是钱老“山水城市”理论的一个很好体现。
                                                         人格魅力
    与钱老交往多年，鲍世行不仅在学术上深受影响，在为人处事上也影响较深。鲍世行说，钱老一生对钱和权看得很淡，他有句话，“我姓钱，但我不爱钱”，这从他简陋的住房就可以看出。上世纪80年代，钱老获得香港一基金会100万元的奖励，他没有多想就捐给了“沙漠治理产业”。上世纪五六十年代，钱老长期担任国防部第五研究院院长的职务，但他不管人事权和财务权。然而，他对青年人才的指导和培养却孜孜不倦，为国家培养了不少重要的国防和航天方面的人才。鲍世行说，不管人事权的钱老，其实是人事管得最好的领导。
    在生活上，熟悉钱老的人知道他有多个原则，如不写序、不题词、不收礼，对于熟知钱老的鲍世行，就有过一个很让人回味的小故事。1999年，钱老父亲担任过校长的杭州第四中学举行百年校庆，他们通过鲍世行想让钱老题写校名，因为鲍世行也是杭四中的校友，于是他将这封信交给了钱老。在钱老的回信中，他婉转地拒绝了这个要求，并说这是他多年来养成的习惯，不给任何单位题词。收到这封信后，杭四中的老师们感到有些遗憾，这时鲍世行却笑着对大家说，钱老在信中不是给学校题了字吗？这让大家都为之惊愕。原来，钱老写信有个习惯，往往将地名写在前面，如第一行写杭州第四中学，第二行才写某某校长，最后落款写他的名字。鲍世行说，钱老在信中不是很完整地写了校名，还写了自己的名字吗？于是杭四中有钱老题的校名就是这样来的。
    鲍世行说，钱老的科学思想和为人品德值得许多人终生学习，他能亲身受到钱老的指导和教诲，确实是人生的一大幸事。

                                               （原载2009年11月3日《绍兴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