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时期鲍氏家族制作的青铜礼器

--鲍子鼎的考证解析（节选）

□ 鲍士清

编者按：本文作者鲍士清，1966 年生， 祖籍安徽长丰人，本科学历。1986 年开始利用业余时间学习书法，临摹了历代名家的碑帖。工作之余以试修商周甲骨文.钟鼎文字为主，购买了大量的相关书籍，学习了古文字学知识。曾得到黄山著名书画家黄澍先生和安徽书画研究会会长，著名书法家蒋立功先生多项指教。担任安徽省鲍氏艺术馆副馆长，安庆市书画评论家协会副秘书长，安徽皖江书画院常务理事. 合肥美邦家具有限公司总经理。对古代春秋战国时期出土的青铜器也颇有研究，尤其是对我们鲍氏家族的历史遗存更为关注，在《鲍氏文苑》二十三期上详细介绍了鲍子鎛从出土辗转保存收藏以及研究专家学者的成果，发表了自己独到的见解。本期详细介绍鲍子鼎从发现到收藏的经过，以及国内各大高校，博物馆，研究所等古文字学者们对鲍子鼎的考释汇总，作者也提出了自己的一些附加证据和观点。 并且还准备在下一期发表介绍春秋晚期 鲍氏钟的文章。镈，鼎，钟，鲍氏有此三大青铜器文物，何其幸欤！

2007 年 4 月在陕西西安的一次艺术品文物拍卖会上，出现了一件青铜鼎，鼎的体积也不大，重量也只有 12 公斤，但是年代很久远，至于在何时何地出土，拍卖会上没有说明，最后被四川成都一家知名的民营博物馆---成都华通博物馆拍走收藏， 成了华通博物馆的重要馆藏文物。自从此鼎面世以后，国内各大博物馆考古学家以及各大知名高校，研究所各路古文字学者 对这件鼎进行了考证，最后得出的结论是春秋偏晚时期齐国鲍氏家族与郑国公族（侯族）联姻的一件陪嫁礼器，取名为： 鲍子鼎。

春秋时代年代久远，以鲍子制作的青铜器到目前为止共发现了三件，一件是现藏北京国家博物馆的鲍氏家族最重要的青铜器鲍子镈，也称齐镈，齐子仲姜镈等，2021 年度的鲍氏文苑刊物我已做了详细解读介绍，还有一件是现藏上海博物馆的鲍氏鈡，另一件就是现藏四川成都华通博 物馆的鲍子鼎。这次我主要讲一讲鲍子鼎的问题，先把鲍子鼎的彩图及文字拓片以及考释文字附上，以便于读者观摩鉴赏和解读.

(鲍)子乍(作)朕 (媵)中(仲)匋始 (姒)，其蒦(获)皇男子，勿或柬已，它它巸巸，男女無(期)。中(仲)匋始(姒)及子思，其寿君毋死，保而兄弟，子（子）孙孙永保用。

先介绍一下鲍子鼎的规格大小，鼎的高度33.9 厘米，内径 27.8 厘米，腹部深度 15.8 厘米，一对高高的附耳，平盖，盖上有三个曲尺形扉，盖子中部一个半环形钮，圜底下有三条牛蹄形蹄足，内壁铸有铭文 45 个文字，重量为 12 公斤，在众多的商周青铜器中不算很大。鼎的造型与光绪十八年（1892 年）河北易县出土的现藏美国纽约大都会博物馆的齐侯四器（齐侯鼎.齐侯敦，齐侯盘，齐侯匜）以及日本奈良国立博物馆铜鼎，1977 年淄博磁村出土的铜鼎，1956 年山东省临淄县姚王村出土的国子鼎外观非常接近；所饰纹理和铭文字体也非常接近，具有非常明显的春秋晚期齐国青铜器外观风格特征。

经著名青铜器考古学家吴镇烽先生考证，作器者鲍子是齐景公至齐悼公时期的齐国大名鼎鼎的大夫鲍牧，鲍叔牙的五世孙。子思乃郑献公、声公时期郑国的大夫国参，字子思，郑穆公的曾孙，这是一件齐国大贵族鲍氏家族与郑国公族联姻的陪嫁礼器。

我这里再谈谈考古学家吴镇烽先生的考证论点，论点是：从器型的外观上鲍子鼎与1892 年河北易县出土的齐侯四器中的 齐侯鼎，日本奈良国立博物馆馆藏青铜鼎 以及 1977 年春山东淄博磁村出土的编号 M01，M02 两件青铜鼎外观非常相似，鼎的所装饰的蟠縭纹是非常典型的春秋晚期齐国区域特征，铭文中的某些行文格式和语言和齐侯鼎，庆叔匜，公子土折壶等器也完全相同，甚至某些字体的写法和庆叔匜完全一致，齐侯鼎和庆叔匜经专家考证比较统一的框定为春秋晚期的器物。因此吴镇烽先生给出的结论是春秋晚期的鲍子齐国大夫鲍牧所作，鼎文字中‘中匋姒’ 是鲍子为她制作的陪嫁器物，也称媵器。

另外国家博物馆著名考古专家冯峰博士也对鲍子鼎做了详细的考古论证，他曾把鲍子鼎和鲍子镈放在一起进行考证，冯峰博士的论点是：因为鲍子鼎是在西安艺术品拍卖会上出现的器物，不知道它究竟何时何地出土，也无同时间出土器物可以比照，要直接判断它出土的年代是很困难的，但是和鲍子鼎器形相近的青铜器有出自墓葬，而且器物组合配套完整，通过墓葬综合分析和器物组合的年代，从而推断出鲍子鼎的铸造年代，冯峰博士也列举了很多和鲍子鼎类似的铜鼎进行比对研究，如齐侯四器中的齐侯鼎，山东长清仙人台的铜鼎，淄博磁村出土的铜鼎，日本奈良国立博物馆馆藏铜鼎，台北故宫博物院院藏铜鼎，山东临淄东夏庄出土铜鼎，山东临淄国家庄出土铜鼎等，通过对比研究，从而判断鲍子鼎的制作年代断为春秋晚期偏早。还有就是因为齐侯四器出土较早，所以近现代考古学家研究的比较全面，这其中对齐侯四器（齐侯鼎.齐侯敦，齐侯 盘，齐侯匜）研究较为深入的有已故著名考古学家中山大学容庚教授，清华大学李 学勤教授，山东大学的王恩田教授，还有 北京大学的朱凤瀚教授，这几位学者认为 齐侯鼎等齐侯四器年代也是春秋晚期偏 早一点这一论断。冯峰博士还把鲍子鼎制 作 年 代 划 出 了一 个时间段 ：为公元前 588----前 539 年.也就是春秋中后期，冯峰博士对照发现鲍子鼎的铭文格式，文字语言行文特征和齐侯鼎，庆叔匜有很多相同之处，齐侯鼎器物年代的考证国内绝大部分学者是认同的，也得到了核磁共振技术验证和时间圈定，庆叔匜器物不幸遗失 很久，世间只有图片和文字留存下来，根据南宋金石学家薛尚功《历代锺鼎彝器款 识法帖》中介绍，庆叔匜出土于山东淄州淄川县境，也就是现在山东淄博市区附近不远，也是齐国国都临淄附近，因此庆叔匜肯定也是齐国器物，庆氏在春秋时代也是齐国的赫赫贵族，齐桓公姜小白的裔孙公孙庆克的子孙。庆氏据《左传》记载乃姜姓，姜子牙后裔，齐国公族，庆氏很不幸，于公元前 545 年（齐景公三年）被灭族。因此庆叔匜的制作年代不会晚于公元前 545 年。因为鲍子鼎文字行文特征和庆叔匜很类似，因此年代也就和公元前 545 年这个年代比较接近。那么齐侯鼎，庆叔匜，鲍子鼎等相关青铜器中有哪些文字行文是相同的和比较类似的呢？我这里列 举一下，鲍子鼎铭文后段中说：它它巸巸， 男女无期 ，……子孙孙永保用。齐侯鼎，齐侯盘中有：用祈眉寿，万年无疆。它它巸巸，男女无期 。子子孙孙永保用之。 庆叔匜中有：其眉寿万年，羕保其身。沱 沱巸巸，男女无期 ，子子孙孙永保用之。 冯峰博士另外还列举了其他同时期的器物作为佐证，有寺（邿）子姜盘中铭文： 用祈眉寿难老，室家是保，它（它）巸巸， 男女无期，……子子孙孙永保用之。夆叔盘，夆叔匜中文字：其眉寿万年，永保其身，它它巸巸，寿考无期，永保用之。齐子仲姜鬲中文字：其眉寿万年，永保其身， 它它巸巸，寿老无期 ，永保用之。贾子叔子夆屖盘中文字：其万年眉寿，室家是保。它它巸巸，妻子寿考无期 。以上列举文字行文用语特征，铭文用文接近，结合器物外观特征，以及历史背景，基本可推出鲍子鼎制作年代大约为春秋中后期。并且“它它巸巸”，“受福无期”“寿老 无期”“男女无期”一般是并列句型。是春秋中晚期山东地区特定区域的吉祥语言，主要流行于齐国，和齐国附近的小诸侯国。这也界定了鲍子鼎是齐国铸造的器物这一证据。

对于冯峰博士的观点，我在业余时间也查询了一批同时代的青铜器作为附加证据，这里我列举的三件器物如下：齐叔夷（尸）镈中有曰，“考寿万年，羕（永）保其身”。因为叔夷（尸）镈内超长的铭文中记载的是齐灵公时代的往事（叔夷（尸）伐萊事件），时间为公元前 567 年。?公壶有曰：“?公作为子叔 姜盥盘，眉寿萬年，永保其身，它它巸巸， 受福无期，子孙永保用之”。邿公典盘文曰：““寺（邿）子姜首及邿公典为其盥 盘,用旂眉寿难老，室家是保。它它巸巸， 男女无期。于冬 (终)又(有) 卒。子子孙孙永保用之，丕用勿出”。这其中邿公典盘中的文字构型特征与鲍子鼎的文字构型特征非常相像，作者提供的这三件青铜器的文字与鲍子鼎的文字行文特征和字体造型是非常类似的，这也辅助性的证明了冯峰先生的基本论点，增加了冯峰先生观点的可信性。

下面我把邿公典盘的模样以及拓片，文字照片附在下面做一比对，以供读者观摩解读：我这里介绍一下春秋和战国年代时间段划分问题，史学界一般认为：春秋时代的时间段为周平王迁都洛阳公元前770 年开始到三家分晋公元前 453 年这一段为春秋时代。也有按照公元前 770 年至公元前 476 年这一段为春秋时期的，再以公元前 453 年到秦始皇兵吞六国，统一中国公元前 221 年为战国时代。那么公元前 1046 年至公元前 770 年史学界划称为西周时期。冯峰博士认为鲍子鼎的年代是春秋中期的后段，或者春秋晚期的初段，根据《左传》记载，春秋时期的鲍子合计有三位，除了鲍叔牙以外，还有鲍庄子鲍牵，鲍文子鲍国，冯峰认为鲍子鼎铸造年代和鲍庄子， 鲍文子的年代接近，做器者可能是这两位 中的某一位，鲍子鼎中的“仲匋姒”是鲍子的女儿或者是鲍子的姐妹，仲匋姒的夫君子思，冯峰博士认为判断为郑国子产的儿子子思有点疑问，没有足够的证据支持， 因为在同时代叫着子思的人比较多，如与 孔子有关的叫着子思的人就有三位：孔伋、 燕伋、原宪.所以是否是郑国子思存疑。

下面我再详细介绍一下鲍子鼎的文字考释情况，鲍子鼎铭文中的第一个字，“”，关于字的来龙去脉，我去年在我们鲍氏文苑中已做了详细介绍，这是经过众多近现代考古学家和古文字学家以及当代各大顶级高等院校教授们统一认定为鲍字的古字，这是没有疑问的，这里对这个字不再细说。第二字就是“子”字，合在一起就是鲍子，那么鲍子根据国家博物馆冯峰博士的考证，《左传》中只有三位 鲍子，那么根据前段文字描述中，器物是春秋晚期初段论，不可能是鲍叔牙，只可能是鲍牵，鲍国，或者鲍牧。依照冯峰博士论据不太可能是鲍牧，因为年代不够吻合，认为是鲍牵和鲍国中的一位，至于有没有在左传中没有记载的鲍子，我们不能妄断下结论。为什么叫鲍子呢？鲍子是春秋战国时代对鲍姓卿大夫的敬称，肯定是地位显赫，才能卓越，安邦定国的人才符合这个称谓。第三个字是“作”，意思是制作，制造，铸造的意思。第四个字是“朕” 字，通假为“媵”字，古代诸侯卿大夫出嫁女儿或姐妹，以侄姐妹陪嫁，还有诸多物品都叫着“媵”。陪嫁中有很多的生活用品和器物，都属于媵的范围，器物中就有礼器，酒期，食器等等，鲍子鼎属于礼器类别。死了以后这些物品将随着主人掩埋地下陪伴主人，这是古代视死如视生这一规则所规定。五六七这三个字是一个人的名字，名为“仲匋姒”，这是一个女性名字，并且这个女子在娘家还是排在第二女的序列上，匋这个字是这个女子的名， 合在一起称着：仲匋姒，那么“子作媵仲匋姒”是什么意思呢？可以考释为子为女儿或者为其姐妹仲匋姒的出嫁制作了一件陪嫁器物，算是嫁妆吧这个意思。顺序 8-12 字为“其获皇男子”，其意思为仲匋姒婚配了威武有能力，有作为的夫君。 顺序 13-16 字为“勿或柬已” 意思是不要有间隙，不要产生隔阂，不要终结，意思还有一层告诫成分在内，希望仲匋姒和夫君亲密和睦，不要在生活中产生矛盾，要和和美美。顺序 17-20 四字为“它它巸巸” 前段说明已叙述，这四字常见西周和东周青铜器中，大部分是铭文结尾前的一段祝福语，意思是美好的日子绵绵悠长， 顺顺利利，平平安安，和“勿或阑已”是组合一起的，连贯的。顺序 21-24 字为“男女无期”，铭文中“期”是其下方加一个日字，也有其字的上方加一个日字的，都是通假“期”字，这四字也是东周齐国青铜器中常见语言，常见写法，是一种祝福语言，意思是夫妻恩爱绵长，天长地久，也就是百年好合，白头偕老之意，蕴含还有一层意思不仅仅指夫妻之间，是指子孙后代的意思，祝福仲匋姒子孙延绵，人丁旺盛，香火延续不断。顺序 25-30 字“仲匋姒及子思”指的是器物使用者仲匋姒和她的夫君子思，这个不需要阐述，意思很好理解。顺序 31-35 字为“其寿君毋死”，是做器者鲍子对仲匋姒的希望寄语， 也可以说是祈福之语，青铜器考古学家吴镇烽先生对寿君二字做了详细的考证，他引经据典，给出了很多证据，指出这两个字的意思是仲匋姒的公公和婆婆，也就是子思的父母。大意是希望仲匋姒的公婆健康长寿，长生不老。鲍子镈器物的铭文中也有类似语言：“用祈寿老毋死，保吾兄弟，用求考命弥生.”.属于祈福之言。顺序 36-39 四字“保而兄弟”.“而”字乃通假“尔”字，和第二人称“你”字相同，它和鲍子镈中有几个语言文字是基本一 致的，鲍子镈中是保吾兄弟，鲍子鼎是保而兄弟.一字之差，鲍子镈的保吾兄弟是保佑我的兄弟，“吾”字是第一人称我的意思，鲍子鼎的保而兄弟是保佑你们兄弟，这个兄弟是指子思的兄弟。顺序 40-45 字 “子孙（孙）永保用”，实际是指子子孙孙永远保存，保留使用，既有使用价值，又有纪念价值的含义，这也是西周，东周青铜器中结尾的标准语言格式，是一种祈盼希望，祝福之语。从鲍子鼎通篇铭文中 我们可以这样来做解读：鲍子铸造了一件鼎作为其女儿或者姐妹出嫁的礼器，仲匋姒很幸福的匹配了一位非常有能力，很威武的男子汉夫君，希望你们恩恩爱爱，和和美美，幸福生活绵延无期到永远，仲匋姒嫁给子思，希望你们的父母健康长寿， 长生不老，保佑你们兄弟平安，繁荣昌盛， 愿你们的子子孙孙永远保存和使用这件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