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氏名人】扬州“黄氏三杰”的故乡情
- 中华黄氏网 2011年8月11日 扬子晚报
■感叹不已的老四,正是刚摆脱美国移民局的阻挠,以赴德、法讲学为名取道欧洲从法国到瑞士转香港归来的国际知名化学家、我的姨兄黄鸣龙。
■当年三哥四哥赴德留学,缺少路费,姨父同父亲协商,父亲二话没说,拿出800块大洋的汇丰银票,当时的市价4块大洋一头牛。
■他忽然想起儿时流传的对子:“小大子,上下街,买东西由南到北;少老爷,坐躺椅,读春秋从夏至冬。”连问下街还有没有?当他找到了丰乐下街这个地名以后,高兴得像回到了孩提时代……
上世纪50年代初,有辆黑色轿车从西园开出,嘎地刹在天宁寺附近。车上下来三位年过半百的学者,迈过巨木钓桥,直向街那边走去。行至盐阜路口,年纪最轻的一位踌躇道:
“二哥,三哥,这就是小弟在海外梦牵魂绕的故乡扬州城吗?天宁门城门口在哪边呀?”
“这儿!对,就这儿!”
“老四,唐诗云:移家虽带郭,野径入桑麻。那年,我们从玉井搬到姨娘家,你经常骑在城墙垛上遥望郊外背诵德文,我和二哥在城墙根下急得就怕你一不小心摔下来呀,还记得吗?”
“记得,记得,城墙拆了,城门也拆了,惜乎,惜乎!”
感叹的老四,正是刚摆脱美国移民局的阻挠,以赴德、法讲学为名取道法国到瑞士转香港归来的国际知名化学家、我的姨兄黄鸣龙。与他一起回乡的二哥黄鸣鹄(胜白)和三哥黄鸣驹也是鼎鼎有名的药物学家。二哥时任卫生部中华医学会副秘书长兼《中华医药》杂志总编辑;三哥刚从浙江医学院院长任上调上海解放军军事医学院药物系主任。他们所著的《黄鸣龙还原法》、《甾体激素结构的改变》、《毒物分析化学》、《霍乱的历史》、《破伤风考》等,至今仍是国际医药化学院校通用教材。
“黄氏三杰”的医药化学科技成就,并非偶然。这与他们从小受的良好家庭教育背景与二哥直接提携帮助密不可分。三哥四哥的德语就是在二哥的耐心辅导下自学而成的,他们赴德留学也是二哥安排的。晚年,三哥四哥感慨地说:“长兄如父,长嫂如母,没有二哥二嫂,焉有我辈今日?”姨父黄汉池是位博学多才的爱国秀才,他在私塾里不但教他们攻读四书五经,还讲中日甲午战争、戊戌变法等时政,还教外文,一心一意培养他们不去东洋留学,而去医药发达的德国。长子夭折后,他为相继出生的五个儿子起名“鸣鹄”、“鸣驹”、“鸣龙”、“鸣 ”、“鸣皋”,希冀他们从小立下“雪甲午战败之耻,扬中华民族国威”的志向,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二哥从小随外公朱三先生学医。1914年从德国人创办的上海同济大学医科毕业后,任同济大学医学杂志总编辑,与德国医学界特别是拜尔药厂过往甚密。1919年他利用德国战败,中国遣送德侨回国的机会,让四哥随船任药师漂洋出国,先到荷兰,再到瑞士进苏黎世大学读化学,又转德国柏林大学,获化学博士学位。接着,他又送三哥赴德,任药学系教授。
这趟他们弟兄三人回乡,一来看望继母黄朱氏,二来感谢姨父家当年资助盘缠之恩,三来解乡愁、慰乡思。当年三哥四哥赴德留学,缺少路费,姨父同父亲协商,父亲二话没说,拿出800块大洋的汇丰银票,当时的市价4块大洋一头牛。这次他们回来,每月除给继母加寄生活费20元外,还另加二十元作为报答我家。姨父去世后,姨母一直随我们生活,直到1961年逝世,这笔汇款一直未停。
那天,我们早得到消息,在门外迎着。其实,母亲和姨母一头一尾,年龄相差18岁,母亲比三位姨兄大不了多少,但他们执晚辈礼甚恭,分别脱帽敬礼。年迈的姨母独自住中进,颠颠地迈着小脚上前迎道:
“老三、老四呀,这些年你们上哪去了呀?要不是二哥养着,姨娘他们照应着,我也活不到今天,早见你们老子去了!”
“娘,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这些年儿子出洋、回国、又出洋、又回国。颠沛流离、饱经风霜,我们也不容易呀,现在不是回来看你老人家了吗?”
席间,他们一个个摸着我的头,问道:“噢,姨娘四十四岁养的老巴子,几岁了?在哪儿上学?”当听说我就在他们的母校扬州中学上初中时,高兴地说:“好,好,我们师承一脉,还是校友哩!”四哥脱口吟道: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
建国初,扬州是苏北政治、经济、文化中心,行署所在地,又正在召开苏北物产交流大会。城市建设翻天覆地,瘦西湖景区整旧如新。我陪三位姨兄参观游览,他们边游边赞叹边即兴咏诗。我自幼爱好文学,记得四哥咏《小金山》道:曲槛雕栏处处通,小桥架外紫藤红。一池春水参差绿,唯缺荷花向晓风。行至瘦西湖北大门广阔地带,只见通往观音山的路两边,搭满竹木结构的屋舍,里面琳琅满目地摆满各地土特产。他们一路看,一路感慨地说,从这里到观音山脚下,好大一片开阔地,如果能建起迪斯尼游乐园,将来收益匪浅呢!接着,他们还对陪同的交际处同志说,欧洲的古城堡、巴黎圣母院、罗马斗技场等古迹保护得多好,而扬州的城墙拆掉十分可惜。至少,应该保留新北门到西门这一段,那可是李庭芝、姜才抗元、史可法抗清的遗迹呀!留给后人瞻仰不好吗?还有,古诗云:“绿杨城郭是扬州”。光有城河北边的绿杨村,没有南边的城郭陪衬,失去古诗的意境了。现在,拆下的旧城砖比比皆是,恢复起来也不难啊!这些看法当时如能采纳,今日扬州岂不又增加几多旅游景点和爱国主义教育基地。
“黄氏三杰”喜爱家乡文化。二哥晚年常提起儿时去史公祠临摹史公遗墨、往教场听三国和水浒的趣事。文革前,每天中午,他都收听王少堂评话,还说给二嫂听。二嫂杨兢安大贤大德,与二哥是姑表亲,夫唱妇随,白头偕老,堪称一对模范老夫妻。她相夫教子、孝敬公婆、任劳任怨地抚养小叔子、照顾抗日留学生遗孤。她是知识女性,常在《新观察》杂志上发表扬州风情之类文章,还帮助二哥整理出版过《扬州俗语》一书。
“黄氏三杰”是连续几届全国、省市政协委员,人大代表。在反右派斗争中,受到党和政府的保护。但在“文革”中,在劫难逃。1966年,我在南京听刚从捷克讲学归来的二哥发牢骚道:造反派要查我的历史,查吧:军阀混战时期,有人给我旅长、师长当,我不当;日伪盘踞时期,有人劝我当卫生厅长、部长,那是汉奸,我怎么能当?我当过省抗日战争救护委员会医务部长,医学院院长,省立医院院长,那是救死扶伤,为了民族生存!我们一家都是爱国的无党派民主人士,有什么好查的?噢,老四当过南京政府中央卫生署化学部主任,那也是技术官员呀!后来,还是我让他辞掉的!还有,我和老三都不肯去台湾……
是呀,抗日战争艰苦岁月和新中国成立之初,二哥不断给三哥和四哥写信,催促他们赶快回国参加抗战和社会主义建设。1940年,三哥和四哥接信后,不畏德国法西斯淫威,千方百计阻挠生化武器的研究,取道加拿大回国。三哥任中央大学法医系毒物分析教授,四哥任中央研究院化学研究所研究员和西南联大化学系教授,与同乡扬中同学朱自清教授同事。1942年9月,四哥在战火纷飞、警报频传的昆明防空洞里反复试验山道年及这一类化合物的绝对构型和合成。结果,大功告成,第一个向全世界宣布:发现了四个变质的山道年。为中国人扬眉吐气。1944年,他不满国民政府的贪污腐败,克扣试验经费,全家赴美,任哈佛大学化学系教授。1950年,黄鸣龙教授在美国默克化工厂潜心研究甾体激素,忽然接到二哥三哥从香港转来的信,准备卖掉汽车洋房回国。可是,朝鲜战争爆发了,美方千方百计阻挠他回到祖国。黄鸣龙教授平时连一份报纸都不订,一下订了两种报纸,并在卧室墙壁上张贴大幅的世界地图、中国地图、朝鲜地图。他常常站在地图面前指指画画地向子女解释抗美援朝、保家卫国的意义。1952年,二哥一再写信要他回国建设新中国。他毅然抛弃优越的生活环境,要女儿在法国弄到一份聘请黄鸣龙教授讲学两年的合约,历尽艰辛回到祖国。
回国后,新中国的变化使他兴奋不已,他在给一位生物学家的信中这样写道:“我庆幸这次回到祖国获得新生,我觉得自己年轻多了。我以一个儿子对母亲的忠诚热情,竭尽我的努力……我常常思念你,如果你也能跟我一起在祖国的原野上一同耕耘,该有多么称心,多么快乐!我的可尊敬的教授,回来吧,我举起双手迎接你的归来!”果然,有两位医学博士和物理学家先后从美国归来,有一位化学家和一位生物学教授在收到他的信后,也从德国回来了。在法国一家电子仪器厂任工程师的黄鸣龙长子,在“黄氏三杰”不断地热情鼓励下也从法国回来了,并参加我国试制第一台电子显微镜的设计和制造工作。
文革中,“四人帮”在上海的爪牙,对四哥进行严重迫害,他坚持真理,始终不屈,一遍遍吟咏杜甫的诗:剑外忽传收蓟北,初闻涕泪满衣裳。却看妻子愁何在,漫卷诗书喜欲狂。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作伴好还乡。即从巴峡穿巫峡,便下襄阳向洛阳。这可是他两次回国的真实感受呀!
粉碎“四人帮”后,党组织为黄鸣龙教授彻底平反,可他的健康状况已严重恶化,经医治无效,于1979年7月1日在上海逝世,终年81岁。二哥三哥长寿,分别于1982年和1990年无疾而终,享年93岁和94岁。
“黄氏三杰”十几岁离扬,无论在哪里,都思念故乡。1962年,二哥二嫂在南京九华山土壤研究所和地理研究所十边隙地上,亲自动手种瓜种豆,特地要送我“扬州青”菜籽和豌豆种,说要尝尝家乡蔬菜的味道。三哥去苏联、捷克讲学,非要带正宗的“扬州酱菜”上飞机。他们晚年,都很关心家乡的文化事业,各自将著作捐赠给扬州图书馆。每次我出差,路过南京、上海、杭州探望他们时,总问起扬州建设情况,甚至详细问到一些老街的变化。1958年,黄鸣龙教授以三届全国人大代表、中国科学院学部委员、有机化学研究所研究员等身份视察了扬州师范学院。对该院化学系的工作精心指导,连实验室内通风橱的尺寸,都提出建议。1976年夏天,是他的最后一次故乡之行,他不顾患有严重的肺气肿,一边咳嗽,一边向师院有机化学教研室的教师们介绍避孕药物的最新研究成果,并详细说明他所领导的甾体激素的合成和甾体反应的研究工作(死后获国家自然科学一等奖)。就在这时,他预感到来日无多,要亲友最后一次陪他游览风景名胜和市容市貌。他气喘吁吁地登上平山堂,指着墙壁上铭刻的苏东坡诗道:“三过平山堂下,半生弹指毂中。十年不见老仙翁,壁上龙蛇飞动。欲吊文章太守,仍歌杨柳春风。莫言万事转头空,未转头时皆梦。”行至天宁寺附近,他忽然想起儿时流传的对子:“小大子,上下街,买东西由南到北;少老爷,坐躺椅,读春秋从夏至冬。”连问下街还有没有?当他找到了丰乐下街这个地名以后,高兴得像回到了孩提时代。
扬州的黄氏家族,在我国的有机和药物化学领域内,是一个高级科技人才密集型的家族。“黄氏三杰”的其他弟妹和子侄辈,都是从事生物化学、有机化学和医药化学研究的专家,他们为历史文化名城人才荟萃增添了光彩。俞竹筠(本报独家,请勿转载)(本文参考了《扬州市志》、《扬州文史资料》,在此鸣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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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胜白(1889-1982)
原名黄鸣鹄,因不服洋人对国人的傲慢与歧视,改名黄胜白。1914年毕业于同济大学医科,1918年在同济大学任教。1919年创办上海同德医学院。是江苏61县平民产院的创办人。抗日战争时曾任浙江抗日救护总队队长。解放后历任苏南行署卫生处主任秘书,中华医学会副秘书长,人民卫生出版社副总编辑等职。1957年起任江苏省植物研究所研究员。
1918年创办《医药学》杂志,是国人创办这个领域里最早的一种杂志,他又主编《家医》一书,此书是解放前后家庭必备的医药指南,发行几十万册。晚年在江苏植物研究所研究本草学,发表多种著作与论文,其中最著名的一部《本草学》(与陈重明合著),蜚声国内外。
黄鸣驹(1895~1990)
1918年毕业于浙江省立医学专门学校,工作三年后赴德国柏林药学院及哈莱大学药学院进修。1924年回国,在母校任药科主任、教授。先后在德国、奥地利从事毒物分析化学的研究。
黄氏是国内毒物分析化学的先驱之一。1931年,编著出版国内第一部《毒物分析化学》一书,两次修订再版。次年开展吗啡成分的分析研究,发表《烟民小便吗啡成分的研究》等一系列论文,为教学、科研、公安、司法等部门培养众多的毒物分析工作者。
黄鸣龙(1898~1979)
中国有机化学家。早年赴瑞士和德国留学,1924年获德国柏林大学博士学位。
黄鸣龙早期研究植物化学,后来研究甾族化学,和合作者最先发现甾族化合物中的“双烯酮酚”反应。该反应可用于合成雌性激素。他在研究山道年类化合物的立体化学时,首次发现变质山道年的4个立体异构体在酸碱作用下可“成圈”地转变,由此推断出山道年类化合物的相对构型,使后来国内外解决山道年化合物的绝对构型及全合成有了理论依据。他所改良的基希纳-沃尔夫还原法,为世界各国广泛应用,并普遍称为黄鸣龙还原法,已写入各国有机化学书刊中。在他领导下,实现了七步合成可的松及新法合成地塞米松。他是中国甾族激素药物工业的奠基人。他领导研制的甲地孕酮,首创甾族口服避孕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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