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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氏的好女儿成洁

童年惨事

女孩儿成洁的家乡在四川省南江县，父亲成家范是高塔乡粮店的会计，母亲胡化莲，是个贤惠善良的农村女人。

因地处偏僻的山乡，成洁和她的弟弟妹妹几乎看不到电影。直到她读四年级时，乡里放映了日本影片《典子》。这是发生在日本的一个真实故事，典子先天没手臂，是母亲含辛茹苦地把典子抚养大。影片里有许多典子用脚代替手梳头、刷牙、翻书的镜头。

成洁看完后，很是好奇。回到家里，她也学典子的样儿，用脚夹着笔写字。可试了两下，她就嚷嚷道：“妈，用脚夹笔写字太难了。”

妈妈望着女儿娇憨俏皮的样子，摇头叹道：“那典子真可惜，她9岁时的模样，还真像你呢!”

不幸的是，一星期后，典子的命运却真的降临到成洁的身上了。

那是1985年3月11日，在外面玩耍的成洁发现离变压器不远的电线上，站着一只非常美丽的小鸟。于是，她在地上拣起一块石头，爬上一米多高的放变压器的石台，将石头扔了出去。不想，因用力过猛，她的身体失去了平衡，一头往前栽去，双手扑在了变压器上，瞬间，高压电流把成洁击到两米之外的地方。只见她口吐白沫，昏死过去，双手的肘关节已被电流烧得弯曲，手指也烧黑变形了……

几天后，成洁从手术室里被推出来时，年仅9岁的她已失去双臂。

生活向小成洁露出了极其残酷的一面：她不能读书写字，不能和伙伴游戏，吃喝拉撒睡全得靠父母照料。她感觉自己成了一个废人、一个包袱。这对要强好胜的她来说，该是一种多么沉重的打击啊!

她要练脚

不幸中，她的父亲极力鼓励她要向日本的典子学习，向命运挑战，做生活的强者。听说湖北宜昌的“万能脚”来成都青羊宫卖艺，他就背着成洁挤上长途汽车去看望他。当时，她的手伤还未痊愈，深爱她的父亲怕别人挤痛她，就在她的截肢处分别贴上“此处有伤痛”的字条。

在青羊宫广场上，先天性上肢瘫痪的“万能脚”以脚代手表演打鸡蛋、穿针、打扑克、箍桶等动作，他的两脚动作灵巧，犹如人手一般。

成家范一边惊叹，一边背上女儿，诚恳地向“万能脚”讲明女儿的情况，讨教经验。“万能脚”真诚地看着成洁道：“别的经验没有，小姑娘，叔叔就送你四个字：恒心、毅力。”

“万能脚”的话给成洁留下深刻印象。回到家里不久，有一次，成洁想喝水，可旁边没有人，她只好挣扎着起来，用嘴去咬杯子，结果杯子没咬住，自己却从床上摔到地上，摔得鼻青脸肿，双臂的伤口也流出了许多鲜血。

剧烈的疼痛没有击倒她，相反激起她心中强烈的欲望：我要练脚!我要自己料理自己的生活。

她从用脚翻小人书开始练习，用一只脚压住书，另一只脚的脚趾学着手指的样儿翻书。起先，她很难做到一页一页地翻，一翻就是一大沓，几经折腾还是翻阅不成，一阵烦躁，气得她一脚把书踢飞了。

但过了一会儿，她又把书夹回来。她清楚地知道，如果自己不学会翻书的话，以后就连书都看不成了，这对嗜书如命的她来说，怎么受得了啊!于是她咬咬牙，又开始练习了。

父亲看女儿练得这么苦，心疼得了不得，但为了女儿的将来，他也狠下心来，守着成洁一起练。

他先让她练压腿，待练到她弯下腰能用脑袋触碰脚尖时，成家范又要求她练习将一条腿抬起来挨着头顶，以便将来可以用脚向高处挂东西、取东西。

对有手的正常人来说，当一条腿站立不稳时，两只手可以起平衡作用，即使摔倒，双手还能起支撑躯体的作用，并可以帮助身体爬起来。

而成洁练习单腿独立时，当她的一只脚往上抬时，身体就失去了平衡，整个身子跌下去，跌得她鼻青脸肿、眼泪汪汪。而且，没有手作支撑点，无论她如何挣扎、翻动，也难以爬起来。而手臂的伤口，在剧烈的滚动、碰撞中，渗出了殷红的血水。她嘶哑着嗓子对爸爸哭叫道：“太苦了!爸爸，这样练还不如让我死……”

爸爸听了，心如刀绞。可以说，每次陪成洁练习，对他都是一种情感上的摧残。他蹲下身，用手抚摸着女儿的脸，柔声说：“洁洁，你不是说过，你和典子都是吃妈妈乳汁长大的吗?她能做到的，你也能做到嘛!”

成洁扑闪着那双美丽的大眼睛看看爸爸，又望望蓝天白云，猛地点头道：“爸爸，我会自己起来的。我练，我一定要练下去!”

成洁咬咬牙，用头顶着地面，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她终于靠自己的努力爬起来了。她那苍白的小脸向父亲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爸爸，我能自己爬起来了……”

望着满脸灰土、血迹斑斑的女儿，成家范情不自禁地搂住她哽咽道：“洁洁，你是好样的……”

由于截肢时截掉了她的肩关节，伤及大血管，使她全身血液循环受到极大影响，加上日夜练脚，耗去了她大量精力，营养又没跟上，使她身体衰弱，严重贫血，可这一切都无法阻挡她练脚!

她学会了用脚向高处挂东西、取东西，用脚夹筷子吃饭，而后，她又学会了用脚扣扣子、叠被子、洗脸、刷牙、梳头……她用脚写出来的钢笔字方方正正、有棱有角，漂亮得让许多有手的人看了都感到羞愧!

她在生病期间，不仅练习了用脚料理自己的生活，还在老师同学的帮助下补上了所有的功课。这年秋季开学，失去双臂的成洁竟背上书包，重新回到自己原先的班级上课。

那天，全校几百名学生以热烈的掌声真诚地欢迎成洁——这个勇敢的小姑娘回到他们中间来。

因她的伤口长期化脓肿痛，母亲要她停学治疗，但顽强不屈的小成洁坚持上学，有时上课疼得厉害，她就用膝盖紧紧顶住伤口。冬天，她那双裸露在外的脚经常冻得开裂流血，但这一切都不能阻止她像正常孩子那样学习。

在县里的一次统考中，成洁用她那双冻裂流血的脚与同学们一起做考试题，结果，在全乡几百名考生中，她的成绩名列前茅。

荣誉和光环

一个没有双臂的女孩取得比常人还要好的成绩，一时，她的事迹在全国广为流传。1989年，成洁被评为“全国十佳少先队员”。

同年10月2日上午，85岁高龄的邓颖超在接见“全国十佳少先从员”后同他们合影，特地问：“那个没手的女孩在哪儿?我要同她站在一起。”

成洁来到她的身边，邓奶奶疼爱地搂着成洁，夸赞道：“向你学习!手脚健全的人都应该向你学习!”

10月12日下午，江泽民、李鹏等中央领导又亲切接见了他们。

当工作人员介绍成洁时，成洁喊道：“江爷爷好!”

江总书记高兴地说：“你的普通话说得不错嘛!”江总书记转过身来，对旁边的人说：“成洁9岁时被高压电打伤，失去双臂用脚能写出那么好的字，如果她没有钢铁般的毅力是做不到的!”

然后，他轻轻拍着成洁的肩膀道：“你真了不起!没有手，用脚写字，值得我们学习!”

1991年9月，成洁在妈妈的陪同下，随中国残疾人代表团出访日本。在长崎，她终于见到了仰慕已久的典子。

她们无法握手，也不能拥抱，但她们在彼此喜悦、敬佩的目光里，读到了理解和沟通。

成洁和典子互相用脚签名留念，并互赠了礼品，在场的好多人都感动得流下了眼泪。第二天，日本各大报图文并茂地登出了成洁和典子相见的消息，称成洁和典子是中日两个民族的骄傲。

代表团从日本访问回来后，中央领导接见了他们。在合影留念时，团中央的同志特地把成洁安排在江总书记后面，并介绍说：“这是四川的成洁……”

没等介绍完，江总书记笑道：“不用介绍了，我们已经是熟人了!我认识，你叫成洁，我向你致敬!”

成洁一下懵了，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江爷爷，您说什么?”

江泽民总书记大声道：“我向你致敬!”

成洁也激动地说：“谢谢江爷爷!我应当向您致敬!”

尔后，她又作为惟一的特邀代表，参加了全国少先队员代表大会，并在开幕式上被安排在主席台的第一排，坐在江总书记和杨尚昆主席之间。

成洁就坐时，江总书记亲自为她移正椅子。

成洁笑着对江总书记道：“谢谢您，江爷爷。我代表四川的少先队员向您表示最衷心的感谢!”

江泽民总书记笑道：“这是我应该做的，因为你们是祖国的花朵、祖国的未来嘛。”

杨尚昆主席则用四川话和成洁亲切交谈，成洁也用四川话回答道：“杨爷爷，您是四川人，我代表四川的少年儿童请您写几句话。好吗?”

杨尚昆欣然在她的本子上题写道：“成洁小朋友，请你代我向四川小朋友问好，希望你努力学习，勤加锻炼，保重身体!”

一旁，江泽民总书记也接过本子，挥笔写道：“成洁同志留念。”

在听别人发言时，江总书记细心地帮成洁一页一页翻讲稿。等江总书记讲话时，杨尚昆主席又帮成洁一页一页地翻着会议材料……

那充满荣耀的一幕幕，令成洁终生难忘。

1994年夏，成洁高考完毕。面对多种选择，成洁选择了江西一所民办大学，因为校长于果也是残疾人，更能体谅残疾学生的心理，他能让成洁在人生的追求中学到更多的东西。

为学到新东西，成洁又创造了一个奇迹：用脚操作电脑。她那灵巧的脚趾，蜻蜒点水般揿在键盘上，犹如钢琴家的手指飞旋在琴键上，奏出了一曲奋进者的时代强音。

成洁也在知识的海洋里丰富充实了自己多姿多彩的人生。她没辜负大家的希望，在参加国际商务英语专业的自学考试中，16门功课平均成绩名列江西省第一名。成洁如期拿到大专文凭后，又凭着自己的实力，考进江西教育学院的英语本科班。

1998年7月，成洁大学本科毕业后，毫不犹豫地拒绝了种种诱惑，选择了回母校当英语老师的工作。1999年9月，她考进南昌大学汉语言文学专业，读在职研究生。

至今，她还记得于果校长对她说的话：“既然我们的身体不完整，那么就让我们的意志强过别人。认准了一个目标，不管最后能否达到，只要一直在努力，心里就会很幸福的。”

终获真爱

在认识汪东之前，成洁有过一段非常浪漫美好的初恋。

那是1993年，成洁被评为全国十佳少先队员后，为了展现成洁身残志坚、自强不息的精神风貌，中央电视台决定拍摄一部上、中、下三集的电视剧《同一片蓝天下》，成洁在剧中扮演自己。

在电视剧拍摄过程中，剧组里一个年轻英俊、才华横溢的摄影师被成洁深深吸引住了。她那坚强的毅力、活泼妩媚的笑容、她的聪颖、她在镜头前从容自如的表现，无不吸引着这位从大都市来的年轻人。他不由自主地堕入了爱河。

情窦初开的成洁也被他的才华和谈吐吸引，她爱得那么炽烈、那么刻骨铭心。父母在一旁看了，很是焦急无奈，因为他们清楚地知道，这种爱很纯很美，但太飘渺了，注定是有花无果。

果然，电视剧拍完后，他飞回了北京，就像断线的风筝，在她的生活里消失。

成洁失恋的痛苦好久以后才平息下来。在大学里，她又遭遇了生平第二次恋情。

他就是汪东。汪东是这个班的班长，个子瘦小，貌不惊人。起先，被明星光环罩住的成洁并没注意到他。一次汪东发书，发到她的面前时，他悄悄地对她同桌的女孩道：“林琳，你帮成洁签个名吧!”

成洁听了，心一动：好个心细如发的男孩子。后来，随着交往的增加，成洁发现汪东兴趣很广，知识面也很宽，两人呆在一起，聊社会政治、聊文学人生、聊足球时尚，总有说不完的话题。

一次，当汪东陪成洁散步时，他郑重问道：“成洁，你能做我的红颜知己吗?”

成洁一时惶然而娇羞。她渴望爱情，但又深怕重蹈覆辙。于是她故意装做没听见，回避他的求爱。

但汪东认定了成洁是值得他爱、他疼、他珍惜的女子。便锲而不舍地追求她。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成洁终于被他诚挚灼热的爱情所感动，答应了他的求爱。

成洁也像班里其他女孩一样，非常想吃外面大排档的四川麻辣串，可因没有手臂，吃起来不方便，只能远远地看着同学们兴高采烈地吃，自己只有干馋的份儿。

汪东得知后，拥着心爱的女孩儿来到大排档前。旁人看见无臂的她，总会露出诧异怜悯的目光。但汪东毫不在乎人们的目光，他专心地、细心地给她嘴边送去一串串鲜美麻辣的小吃，直辣得她大汗淋漓、鼻涕泪水齐流。汪东爱怜地边给她擦，边调侃道：“快看，馋猫吃成鼻涕猫了。”逗得她开心大笑不止。

每次吃完东西后，汪东还会细心地为她补上口红，让她时时保持一个少女的娇姿美态。

多少年来，她一直在各种荣誉的光环下生活，在社会和人们的要求下，她只能表现英雄、坚强、勤奋的一面。而在汪东面前，她像个普普通通的女孩一样，无拘无束任性撒娇，甚至在愚人节，搞些恶作剧逗他玩。而汪东总像个宽容的大哥哥，包容她的一切。

大学毕业时，成绩优秀的成洁留校当老师，汪东则到深圳一家外企公司打工。临行前，他踌躇满志地对成洁说：“我一定会好好干，等我挣了好多的钱，就回来娶你。”

然而到了南方，汪东连连受挫，只好打道回府，回到自己的原单位江西武宁县农资公司上班。

事业上的失意，使汪东对爱也失去了信心，他觉得成洁已是省城的大学老师，又在读研究生，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可自己只是个小地方的办事员，要钱没钱，要权没权，男人混到这种地步，还有何颜面去见自己心爱的女人。

于是，他不再给成洁写信，甚至连电话也不打了，心灰意冷地呆在家里，连朋友也不想见。

就在汪东为自己的爱情痛苦不已时，他的家人接连为他介绍了几个对象，都被他拒绝了。他忘不了成洁。

汪东的母亲看着儿子日益消瘦憔悴的样子，心疼了，背着丈夫对他道：“小东，既然你忘不了成洁，就去南昌找她吧。”

“妈妈，你……你同意我和成洁好?”汪东惊喜万分。他和成洁恋爱几年，父母和家人一直坚决反对。现在，母亲的态度转变了，无疑让孤立无援的他又有了信心和力量。

母亲叹了口气：“过去，我们总是考虑成洁的残疾，成家后，你要吃一辈子的苦；可让你违心娶一个不爱的姑娘，你会更痛苦。与其这样，不如去找成洁。去吧，看到成洁的父母，代我问候他们。”

有了母亲的理解和支持，汪东终于克服自卑，提着妈妈送的礼物去南昌了。

此时的成洁正沉浸在难言的痛苦和无边的思念中。几个月了，汪东就像断线的风筝，在她的世界里消失了。热恋期间，汪东几乎每三天就要给她写一封载着情诗的信。那一首首缠绵悱恻的情诗、那一封封灼热烫手的情书，曾给她带来多少甜蜜幸福。不由自主地，她又翻出这两百多封信来细细阅读……

“小洁，我来了!”汪东卷着屋外的寒意，一蹦三跳地来到成洁的面前，“我妈妈已经同意我们的事了。瞧，这是她送给你吃的鱼和干笋。她还要我代问伯父伯母好呢!”

成洁被这从天而降的好消息乐昏了头。成洁的母亲摸着那包干笋，眼眶湿润地说；“汪东，谢谢你妈妈!”只有她心里清楚，一个母亲能走出这一步，该有多艰难。

这对恋人又和好如初。经过六年的爱情马拉松长跑，成洁和汪东的爱情之花终于结果了。

2000年5月21日是中国第10个助残日，也是“中国典子”成洁新婚大喜的日子。

在南昌五湖大酒店里，身穿洁白婚纱的成洁是那么妩媚娇艳，那么楚楚动人。那空垂着的两只婚纱袖管，随风摇曳飘荡着，不由让人想起断臂美神维纳斯来。她深情地望着新郎汪东，面对全体宾客，说出了自己的肺腑之言：“是汪东，用他真挚的爱、专一的情，帮我找回一个女人的自信和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