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席氏家族婚姻关系
- 中华席氏网 2012年8月27日 万家姓
明清以來同族、同鄉與姻親關係對家族經營活動的影響
── 對江南洞庭席氏家族的考察
馬學強
[摘 要]: 明清以來,一些家族憑藉各種因素諸如科舉考試、政府扶植、歷史蔭襲、宗族
勢力等而成長起來,或爲簪纓大族,或爲工商巨室,有的則從事於專門職業,如爲醫學世家。
明清時期著稱於商界的洞庭席氏家族,經商習文,曆久而不衰,也是借助了多種力量和關係,
其中突出的有三種,即家族力量、姻親關係及同鄉勢力。血緣、姻緣加上同鄉的地緣,還有
在具體經營活動中所形成的業緣,諸多關係相互交織、相互滲透,構成了複雜的人際網路,
此對洞庭席氏家族的發展産生了重要而深遠之影響。
[關 鍵 词]: 血緣;姻親;社會網路;家族成長
明清以來,一些家族憑藉各種因素諸如科舉考試、政府扶植、歷史蔭襲、宗族勢力等而
成長起來,或爲簪纓大族,或爲工商巨室①。還有的則專門從事特殊職業,如一些家族,世
代習醫②。明清時期始著於商界的洞庭商人,實際上就是由東山、西山的幾大經商家族形成
的,如東山的翁、許、席、嚴、葉、金等家族,西山的沈、秦、鄧、鄭、徐、孫諸家,一時
貲雄。其中,席氏家族自唐代後期從北方遷居江南的太湖之濱,聚廬托處其間,子姓繁衍,
逐漸成爲東山大姓。洞庭席氏家族在近幾個世紀的發展壯大,經商習文,曆久而不衰,也是
借助了多種力量和關係,其中突出的有三種,即家族力量、姻親關係及同鄉勢力,其背後則
與這個家族所蘊涵的獨特文化有很大關係。一般說來,要研究一個家族需先敍述四種事實,
即:一是姓氏的由來,例如遷徙、改姓等;二是世代的蟬聯,即祖孫父子的血緣關係;三是
每個人物的簡單事迹;四是族與族之間的婚姻關係③。前幾者體現的是血緣,後一種反映的
是姻緣,加上同鄉關係的地緣,還有在具體經營活動中所形成的業緣,諸多“緣”相互交織、
相互滲透,構成了複雜的人際網路,這種網路與關係對洞庭席氏家族的發展産生了重要而深
遠之影響。
一、 千丁之族,散而能聚
如果說生活在一個村落、一個區域之內,團聚於一起,這個家族“未嘗散也”,這可能
是部分借助了地域或職業上的相對封閉。但當一個大家族的成員散居四處,從事於各種職
業,而又能保持不散,說明這個家族更具有凝聚力。建祠堂祭祖先,置族田修族譜,綿延了
千年的洞庭席氏家族,人口繁衍,懋遷四方,而這個家族長期以來散而能聚,是靠它獨特的
① 靠各種因素而成長起來的大家族,在全國各地都可以找到許多例子,近年來這方面的研究已有不少,如
有關於山東濱州杜氏家族、雲南沐氏家族、江南無錫榮氏家族等的研究,詳見榮敬本:《梁溪榮氏家族史 》
(中央編譯出版社1995 年版);李建軍:《明代雲南沐氏家族研究 》(遼寧人民出版社2002 年版);侯玉傑、
馮美榮等:《濱州杜氏家族研究》(齊魯書社2003 年版),等等。
② 如松江府上海县龙华有徐氏家族,世代为医。徐复为元医学教授,其子徐枢继承父亲的医术,明洪武二
十七年(1394),诏授秦府良医。永乐年间荐入太医院,掌御医,寻掌院事。徐枢后代大多习医,以医传家。
徐枢之子徐彪,少从父入秦,正统十年(1445),荐入太医院。艺术高明,曾医治好多位王公贵戚,于是留
在御药房。三年后,擢御医。景泰二年(1451),迁院判。撰有《本草证治明辨》十卷、《伤寒纂例》二卷、
《论咳嗽分条》二卷。徐彪有二子,即徐墱、徐埙,都有名声。后代有一人在明嘉靖中为太医令。又有徐
大楫,字若济,少敏悟,承其父徐天泽教解《灵素书》,医治好不少人,著有《脉论辨讹》、《医宗粹语》等。
徐大楫的儿子兆魁,孙子凤如、金台,皆能世其业。类似的医学世家,在江南还有不少。
③ 潘光旦:《明清兩代嘉興的望族》載《潘光旦文集》(三),北京大學出版社2000 年版,第258 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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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族文化或宗族文化在維繫,在支撐,此具體表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一、修祖墓,築宗祠,祭祖先。依守祖宗廬墓,聚族而居的席家人對於祖先懷著格外深
重的情感。在家族的風俗中,有著十分周全的敬祖祭先之禮。他們一般皆立宗祠以供祖先,
每當祭奠,長幼畢集,衣冠濟濟,祭品豐備,禮數周全,場面頗大。“吳中惟洞庭山人,至
今以清明前十日至清明止,爭率子女長幼,持牲楮錢,祭掃墳墓甚虔。雖作傭至貧之家,亦
備壺醪豆豕而祭之。故外孫祭外祖者,亦多有之”①。祭先敬祖的情感,深深地銘刻在洞庭
席家人的內心,縱然環境改變,此種情感卻不移不遷。及至近代,席家子弟馳騁、活躍上海
等地,懋遷都會,他們已很少回到洞庭東山,即使偶爾回家,多半不是祭祠即爲掃墓,他們
依然懷著一份對祖先的深深依戀。
東山席氏共認席溫爲始祖,到明代後期,席端樊、席端攀兄弟以經商起家,累資巨萬,
稱雄於世。此後,席氏子弟從商成習。至近代,席家人又在上海金融界一展身手,開設錢莊,
充任起各大外資銀行的買辦。腰纏萬貫,一呼百應。巨商、買辦的身份,洋場生活,已迥異
於洞庭山之情景,但是,祖居宅第的失修損毀,依然牽系著在滬席氏後人的心,深以“不克
修整”爲憾,爲此,席嘏卿兄弟幾次共同出資葺治,盡復舊觀,一慰席氏子孫心迹。至於修
祖墓,築宗祠,席氏後裔更是不辭其任。席嘏卿時,曾與族人倡修席氏廿八世祖左源公以下
各墓,已做上滙豐銀行大買辦的席正甫“獨任其費之半”,一次付金八百,而席嘏卿以年邁
多病之軀,雇船回山,主持修葺祖廬墓,用費甚繁,“數致三千余金” ②。後又重修席氏一
世祖溫公祠堂。
席家歷經千年,支脈繁多,祭祀複雜。厚厚的一部《洞庭席氏家乘記》,記載了的就是
這個大家族從事祭祀諸方面的情況。清明時節,除祭掃始祖,並祭掃各支先祖。不僅有大宗
祠,還有支祠的修建、祭祀。這裏,要提一下席嘏卿所修建的席氏支祠。光緒三十四年(1908),
席嘏卿讓兒子席錫蕃購洞庭東山朱巷村白豸嶺下葉姓地以建新阡。宣統三年(1911),此時
席正甫已經去世多年,席嘏卿對席錫蕃說:“我族宗祠既格于一支獨進之先例,盍於新阡西
首曠地上別建支祠以爲後日祭享地乎”③?於是,他們籌集資金,集中人力修建。1911 年,
又築支祠門前通槎灣路一條以便行人。1914 年,支祠啓迪堂告成,席嘏卿回鄉省墓。此後,
席嘏卿、席正甫諸兄後代回東山,又多了一處祭祀之地。該支祠至今仍存,當年席錫蕃所撰
之“新建席氏支祠始末記”碑文亦清晰可讀④。席家人除大當年祭掃修理,還有小當年祭掃
輪值。在洞庭東山老家輪值的六大支爲:元號怡瀾公支,二號三彥公支,三號庭芝公支,四
號庭松公支,五號右源公支,六號左源公支。輪值諸支成員,有在東山的,有在上海的,有
在常熟的,有在青浦的,分散於各地,但每到當值之時,就必須來人值祭。祭祀事務繁雜,
各支中的各房、各堂,再行分派承擔。崇敬祖先,對席氏子弟的精神生活産生著巨大影響。
二、修族譜。相伴於宗祠的修建,作爲洞庭東山的大姓巨族,席家投注更大熱情的是去
修纂家族譜系,有宗譜、家譜、世系,散處在外者則續修支譜。席氏家族在數百年間留下了
詳細周全的譜系。
自明代以來,席家就不斷有人留心譜系,或抄錄,或撰寫。明清之際,席本楨訂正《席
氏世譜》。到席啓寓之時,見父親當年所輯的家譜已垂四十年,三席分支日廣,子孫蔓延,
亟待重新修訂。於是,他四處聯絡族人。後由席啓寓主持,與族人一起續修了《席氏世譜》
八冊。《席氏世譜》八冊刊刻於康熙年間,承前啓後,特別是把一些分支也與總譜相連。從
清代到民國,席氏譜系陸續修纂增補,計有數十種譜系圖牒流存,此舉部分:
《洞庭席氏家譜》(清)席啓汯修,清順治本。
《席氏家譜》十六卷,(清)席啓紱纂修,清康熙元年(1662)刻本。
① 葉承慶纂輯《鄉志類稿》“風俗•習尚”,1944 年版。
②《席嘏卿年譜》載席裕康等撰:《洞庭席嘏卿先生言行錄》,民國七年石印本。
③ 詳見《席嘏卿年譜》,載席裕康等撰《洞庭席嘏卿先生言行錄》。
④ 此支祠位於東山朱巷,歲月滄桑,至今雖已破落,但猶能想見當年之規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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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山席氏世系錄》(安仁公支),清雍正鈔本。
《席氏怡泉公支譜》清鈔本,1 冊。
《席氏怡泉公支譜》不分卷,民國九年鈔本,1 冊。
《席氏家譜》不分卷,清鈔本,1 冊。
《洞庭席氏支譜》(清)席存震纂,不分卷,清鈔本,6 冊。
《席氏宗譜》不分卷,清鈔本,1 冊。
《(吳縣)席氏支譜》席萇纂,清乾隆四十年(1775)刻本,3 冊。
《洞庭席氏世系表》不分卷,鈔本,2 冊。
《席氏世譜》四十七卷,(清)席彬重輯,清光緒七年(1881)敦睦堂木活字本,17 冊。
《席氏世譜》,不分卷,民國鈔本,1 冊。
《洞庭東山席氏世譜八集附席氏常熟支譜系》 ,一卷,(清)席啓寓、席啓穗等續修,
清康熙三十一年(1692)刻本,8 冊。
《虞陽席氏世譜》三十五卷,席彬纂,清光緒七年,敦睦堂木活字本,16 冊。
《常熟席氏族譜》二卷,席鏊纂,清鈔本,1 冊。
《席氏支譜》(濟寧)不分卷, 席德濟纂,民國十一年鈔本,2 冊。
《洞庭東山席氏昆山支系支譜》不分卷,席錫蕃纂,民國鈔本,1 冊。
《洞庭東山席氏右源公支移居金陵六代氏孫表冊》不分卷,席裕榮纂,民國十年,鈔本,
1 冊 。
《席氏養初公支譜》(青浦),不分卷,民國初鈔本,1 冊。
《席氏譜稿》不分卷,民國十二年鈔本1 冊
《席氏左源公支譜》十二卷,(民國)席與蘭編輯,左源支從一世至四十二世。
《東山席氏世系錄》(清)雍正抄本,安仁公支。
《席紹葆行述》清乾隆年間刊。
《席氏宗賢像贊》不分卷,(民國)席裕康等纂,民國十四年石印本1 冊。
《席氏左源公支祠堂及墓葬記》(民國)席裕康編輯,1 冊。„„①
對於宗族而言,族譜所系宗族的榮耀與輝煌,往往宗族越大,族譜越浩繁,子孫後代藉以尋
根問源。
洞庭席氏子孫後代取名皆有一定排序,其二十八世至四十七世的輩分詩爲:“端本啓
永祜、紹世存元素、裕德與時行、秉維昌爾祚”,依循著這樣的排序,借助譜系,他們的名
字、事迹便與席氏大家族緊密地聯繫在一起。
離開了東山的祖居,散處各地,修纂家譜更具有了聯絡血緣的直接意義。分散在各地席
氏,與東山席氏都保持著一定的聯繫。青浦席姓子弟,已遷居朱家角多年,但他們到一定時
候都要去東山續譜。還有幾支因長期散居在外,但他們對修譜同樣保持著濃厚的興趣。如中
席有一支,兄弟倆一個叫席官宦,一個叫席官宰,算來,他們是席溫的第二十五世孫。席官
宦“因久賈楚中,其間民風敦厚土俗攸宜,乃挈胞弟官宰徙居於德安之隨州”。經商在外,
殷實富足,但每念及遠離故地,與宗族疏遠,不免傷感,於是,他們“謹錄本宗一支,俾留
之子孫,知所從來。凡吾子孫當續紀於後,倘東山之族訪餘一系,庶幾得編入大宗„„”②,
其言辭懇切,盼望“歸宗”情結濃烈。
出外經商之人日衆,族人日趨四散,族譜的作用卻益顯重要,因爲它們建立了宗族成員
之間相互聯繫的網路,這是一種牢固的血緣網路。而這種血緣網路、血緣關係,對洞庭席家
① 各地圖書館另還藏有其他數種席氏家族的家譜,如《梅塘席氏宗譜》,三卷 ,(清)席開源等重修,清
道光三十年(1850)敦睦堂活字本,2 冊(注:書目題《安定席氏宗譜》);《(湖南)東安席氏三修譜》,清
光緒十八年(1892)活字本,1 冊;《(江西)宜豐五鹽堂浦席氏重修族譜》,十卷首一卷,(清)席樂等纂
修,清光緒七年(1881)活字本。這些席姓是否與洞庭之“席”有關,還需作進一步考證。
②《席氏宗賢像贊》,民國十四年(19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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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凝聚無疑起到很大作用。
三、辦義莊,置族田,興學校,聚會聯絡。洞庭東山居太湖之濱,群山環繞,果桑成林,
風景佳麗,地形上相對獨立。自宋以來,一些大姓,躲亂避難,紛紛遷居於此。有所謂八大
家族,即前山的翁、席、劉、嚴;後山的胡、葉、朱、周。他們大多創辦了義莊、祠堂。
明清兩代,東山的澗橋、新潦、渡橋、後山、湖灣,創立的義莊有王、席、吳、翁、金、
鄭、周、嚴等八個。民國初年,創立的有席恒義莊、葉義莊兩個。洞庭東山較早的義莊,就
是席本楨創立的席太仆義莊。席本楨追逐什一之利,富甲一方,他於明崇楨年間創辦席太仆
義莊。席家族大業裕,善行亦廣,每月逢初二、十六,發放糧食以周濟本族孤貧。席本楨之
後,其子席啓圖秉承父志,廣置義田,賑凍餒、育嬰孺、助嫁娶,“族中無依者多賴以存活”。
《席氏世譜》中收錄了順治十年(1653)三月所立的洞庭席家《義莊給米條約》,此錄
如下:
一、 本族有鰥獨年至六十歲貧無所業者給。
二、 本族有幼孤無倚無業者給,若年至十六能自食其力者止。
三、 本族有真正殘疾病廢無倚無業者給。
四、 本族幼年寡婦宜更加優恤,但恐失志未真,每年給米一石八鬥,如果貞節可嘉須
要五服親族保舉,十年之後各給米三石,如年登五十,合族當具呈旌揚,以敦風
化。
五、 本族有爲僧尼道士者不給。
六、 本族有流徙他方者不給。
七、 系鰥獨幼孤,尚有田房簿業苟可自存者不給。
“以上鰥獨幼孤每人一年給米三石,三、七、十一月三次各給一石,至期執票到東典支取,
如有不列前例混進冒領者,查出罰米三石備賬”①。可見,清初洞庭席氏家族在東山的義莊
已有一定的成文條例,其中一些條款之制定也有一定的背景,如“本族有流徙他他方者不
給”,這是結合當時的情況而定的,因爲剛經歷了明清鼎革,時局不穩,家族內部需要穩定,
不鼓勵子弟外出經營。事實上,在明清易代之際,地方上普遍有自保的傾向,在《席氏世譜》
中,另外還有一篇《普勸積粟備糶保安地方說》,說的是要積粟以保鄉保家。後來,隨著形
勢的變化,局面穩定,社會經濟逐漸活躍,人心思動,席家人重又四出經商了。洞庭東山席
氏設義莊、濟族人的這一族風,後來被移遷到各地的分支所繼承。如在常熟,有席祜智,雍
正己酉舉人,曾立田300 畝爲周族贍貧費②。祜智又與其兄祜仁、弟祜信同置席氏義莊,在
釣渚渡北範河西③。此後又經席成勳等成之,田擴至570 餘畝,分贍本支貧族。清同治六年
(1867),得到地方政府表彰。附置祭田義塚地200 餘畝。後又設分莊于城內祝家河④。
據20 世紀50 年代的調查,東山的席氏義莊,全年總收入爲350 擔米,其用途計:完糧
80 擔,占總收入22%,占支出的40%;雜支(工資等)32 擔,占總收入的10.3%,占總
支出的16%;祭祖、修繕20 擔,占總收入6%,占總支出10%;義米(救濟本族貧困者)
60 擔,占總收入17%,占總支出的30%;義學(辦學校之經費或補助本族子女之學費等)
6 擔,占總收入1.7%,占總支出的3%。合計全年支出198 擔(占總收入的57%),剩餘計
152 擔(占總收入43%),則交莊正,或存銀行生息,或購股票,準備將來購義田及修祠堂
之用⑤。
席氏義莊、義田的租金收入,除用以贍養族中鰥寡孤獨無所依靠者,另外一大開支就是
① 詳見《席氏世譜》(木冊)“條約”。
②《席氏世譜》卷十四。
③ 參見《重修常昭合志》卷八“善舉志”、《席氏世譜》卷十四。
④《重修常昭合志》卷八“善舉志”,《席氏世譜》卷十四。
⑤ 以上根據1950 年7 月調查。華東軍政委員會土地改革委員會編:《江蘇省農村調查》,“華東農村經濟
資料第1 分冊”,1952 年版,第238-239 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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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子弟讀書的支援。族中有人破産敗家,其子弟若無力就學,族人會集資助學,備束金,辦
義學義塾,延師執教,所謂“族之貧者以義而教而食”,即指此類義學義田。洞庭席家在清
代訂立過《義塾勸戒條約》,要求族人教育好子弟,“本宗義塾之設,原以拘束單寒子弟俾
之日就磨礲,不流放逸,將來長進庶肯謙卑自立,一藝一業皆可資生養家,故擇師必慎訪求,
督課務須簡要” ①。特制定數條族規。從相關條文來看,席氏對本宗開設的私塾從子弟選讀
書目、考察考核等都有嚴格規定。其中“書寫”一條,特別列入,重點獎賞,所以,觀歷代
席家子弟書寫之字,大多工整,此在經商中具有較強的實用性。
此外,義塾對選拔老師、收受學生也作了兩條規定:其一,“義塾師范務訪通敏謹勅有
坐性者,以弘教益。倘有始鮮終招搖廢日,作速更易,不得徇情溷留。本宗有作教授者,請
從別所,本塾永不招延,恐滋嫌論勒爲定例。”其二,“義塾生徒,止收本宗嫡胤,未能廣
及親鄰。若異姓養子內侄外甥下至傭隸,永不許藉端夤緣溷入,致滋冒濫勒爲定例”②。
到了近代,東山出現了一些新式學校,其中幾所就明顯帶有宗族興辦的痕迹,其著者有
席家創辦的安定小學。安定小學興辦於1926 年,席氏太仆義莊宗裔私立,由席守愚商請宗
祠購地,特建校舍,該校資金來源,部分由席守愚投資,餘從宗祠積余金中支出。安定小學
的名譽校長爲席裕昌,聘李仲儀爲校長。在家族與李校長的勉力支援下,安定小學經辦了多
年,於1942 年停辦。③這些學校的開辦,爲族人特別是族中貧寒子弟提供了寶貴的讀書機會
④。後來,我們在上海等地採訪席家子弟時,不少人提到族人創辦的安定小學,一些人當年
即因受到族人的支援得以接受教育,才有了後來的成功。東山安定小學的讀書經歷,使他們
終身難忘。
此外,席家人還通過家族聚會的形式來聯絡族人,彼此熟悉,相互交流情況。不僅東山
的席家人經常聚會,遷徙到各地的席氏子弟也不忘聚會。從晚清到民國,在上海的席家人就
不斷聚會。雖然席子佩這一支早已落戶於青浦,但他們與洞庭東山席家的關係依然十分密
切。他與席立功連續幾屆同時被選爲上海商務總會的會員,曾多次謀面協商。在上海,因爲
同出一源,遇有家族裏的重要活動,如祭祀祖宗,或諸家舉行婚喪壽誕,席子佩都會帶著朱
家角的子弟,與東山席家人聚集于一起。席錫蕃在上海曾多次邀請族人,討論族中事務。這
種聚會,排名論序,議論家常,情意濃濃,至今讓那些參加過的人念念不忘。事實上,聚會
的習慣至今在席家仍然保持著。在上海、在各地,席家十多人或數十人、定期或不定期的聚
會一直在進行。
建宗祠、祭祖先、修家譜、辦義莊、置族田、興學校,以至舉行規模較大的家族聚會、
家族聯誼活動,這些現象與行爲在江南、在全國其他區域的大家族中也經常出現,一些地區
的家族甚至比洞庭席家做得更多、更細緻、更有影響,這樣的研究目前已有不少⑤。但是,
與其他家族相比較,洞庭席氏家族具有的兩個特點頗足關注:第一,從明清一直延續到近現
① 詳見《席氏世譜》(木冊)“條約”。
② 詳見《席氏世譜》(木冊)“條約”。
③ 當時在東山,由商人和家族出資興辦的學校有多所,如:葉家的南陽小學、朱家的鑑塘小學、吳氏的延
陵務本小學、薛浩峰出資創辦的志德小學,等等。
④ 席守愚捐資創辦安定小學,也是基於小時候的經歷。他雖然出生在一個經商的家庭,但由於父親早逝,
小時候家境非常貧寒,依靠祖傳餘屋之租金,還有族中義莊提供的撫恤金度日。在族人的幫助下,席守
愚就讀於東山的葉家私塾。他珍惜來之不易的讀書機會,刻苦勤奮,學習成績優良。事後他十分感激那
段經歷,所以在他有些積蓄之後就在家鄉創辦了這所小學。
⑤ 近年來,這方面的成果很多,此舉數種:如費成康主編的《中國的家法族規》,上海社會科學院出版社
1998 年版;錢杭:《血緣與地緣之間——中國歷史上的聯宗與聯宗組織》,上海社會科學院出版社1998
年版;陳支平:《近500 年來福建的家族社會與文化》,三聯書店上海分店1991 年版;鄭振滿:《明清福
建家族組織與社會變遷》,湖南教育出版社1992 年版;李建軍:《明代雲南沐氏家族研究 》,遼寧人民出
版社2002 年版;侯玉傑、馮美榮等:《濱州杜氏家族研究》,齊魯書社2003 年版;唐力行:《徽州宗族社
會》,安徽人民出版社2005 年版;常建華:《明代宗族研究》,上海人民出版社2005 年版,等等。這些論
著從不同方面、角度,對不同地域家族、宗族的行爲進行了研究探討。
6
代,這個家族持續時間長,且具有相對的完整性。第二,這個家族在從明清到近代的發展中,
出外經商,宦遊各地,早已突破了故土家園,遊歷了不同的地域,特別是經歷了十裏洋場的
“洗禮”,當買辦,出洋留學,而依然對大家族抱有熱情,實屬不易。事實上,直至今日,
席氏大家族的許多聯誼活動仍在進行,這在江南、在上海,還是較爲少見的。千年的洞庭席
氏家族是通過它獨有的文化在延續著它的歷史。
當然,這其中有幾個因素或條件不可忽視:一是財力支撐。無論是修纂家譜,還是修築
宗祠、祭祀祖先、創辦義莊,都需要有雄厚的財力爲基礎。數百年來,席家人善於經商,積
累了大量的財富。所以,他們有餘資去做凝聚族人的事務。二是不斷有族人的熱心推動。修
家譜,築宗祠,辦義莊,光有錢還不夠,還需要消耗很大的時間、精力,這就需要那些熱心
家族事務的人去籌劃、去組織、去落實。所幸,歷代洞庭席氏家族不斷有熱心人湧現,席洙、
席左源、席右源、席本楨、席啓寓、席錫蕃„„可以列出一長串的名單,這些席家子弟從不
同的方面爲家族公共事務作出了貢獻。歲月滄桑,政權更替,社會巨變,但洞庭席氏家族通
過種種方式凝聚族人,以其獨特的文化決定了其傳統的不中斷性,並顯示出強大的生命力。
二、 婚姻圈的變化與姻親關係
潘光旦先生在研究明清兩代嘉興地區望族時,非常注意族與族之間的婚姻關係,他認
爲:“望族之形成,除了種種環境的條件而外,自亦有其遺傳的因緣,遺傳的因緣又可以分
兩部分說,一是血緣,二是姻緣,姻緣與血緣雖不能完全劃分,但先得有姻緣,然後可以有
血緣。如今以往的種種地方氏族的作品,幾於全部只注意到了血緣,並且只不過是父系一面
的血緣;一若此種血緣的形成和母系全無干系。這不能不說是一個很大的挂漏”①。這段話
對於研究家族史的人來說,不失爲一種很好的提醒。的確,在研究家族歷史時,大家關注較
多的是祖孫父子承襲的血緣關係,而對母系或家族間的姻緣問題有所忽略。事實上,在一些
家族文獻中,也保存了有關婚姻狀況的資料,對此進行梳理,可以反映出不少問題。
洞庭席氏家族迄今已延續千餘年,歷代編修的家譜又比較豐富,特別珍貴的是,其家譜
中記錄了大量有關席氏子弟配偶的資料,這爲研究這個家族的婚姻狀況提供了可能性。
先來看明代席洙祖孫三代的婚姻、家庭情況。席洙原配金塔村鄭氏,繼配朱氏,“皆相
繼沒”,再繼西涇村吳氏②。鄭氏、朱氏、吳氏均是東山當地人。有四子:端懋(觀源)、端
楚(澄源)、端樊(左源)、端攀(右源),其中,端懋爲鄭氏生,端楚爲朱氏生,端樊、端
攀兩兄弟爲吳氏生。席洙在世之時,家規甚嚴,保持了一個大家庭的規模。明萬曆十年(1582
年),席洙去世,之後分家析産,從一些記載來看,不久他們家庭就出現了糾紛,一個侄子
在端懋去世後,“屢有違言”,估計是爲財産分割,與幾個叔叔發生了矛盾。端樊、端攀“乃
拂衣辭去”,又念母親吳氏在家,不忍遠賈於外。於是,兄弟倆先到鄰近的青浦經商,“共
權子母,逐什一之息”,開起了典鋪。母親吳氏非常支援他們,還拿出陪嫁時的金銀首飾,
“以佐之”。左、右源後成爲明代後期的著名大商人。
席左源、右源兄弟因經商在外,其婚姻狀況又如何?席左源的原配乃本山殿后沈氏,
爲庠生沈餘烈之女③。繼臨清王氏,在家譜記載“貳山東臨清州王氏,生萬曆三十三年乙巳,
卒康熙十七年戊午”④。從資料來看,席左源與原配沈氏相差1 歲,而與王氏相差39 歲。席
左源當年“遣賓客子弟,北走齊燕,南販閩廣,不二十年,資累巨萬”⑤。而臨清是一個重
① 潘光旦:《明清兩代嘉興的望族》,載《潘光旦文集》(三),北京大學出版社2000 年版,第258-259 頁。
② 詳見《席左源公支家譜》卷二,及張鼐:“怡泉公繼配吳孺人墓誌銘”,載《席氏世譜》(匏冊)。
③《席氏世譜》(匏冊)收錄胡周鼒所撰“左源公暨沈孺人合傳”、席本久:“考左源府君妣沈碩人行實”,
其中都談到沈氏的情況。
④ 據《席左源公支家譜》卷二。
⑤(清)王維德:《林屋民風》卷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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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經商據點,他曾長期在那裏設肆經營,顯然,他是因爲經商而在那裏繼娶王氏。席左源有
三子,即本廣、本久、本彜,其中本廣、本久爲沈氏所生,所謂“嫡出”,本彜乃王氏生,
所謂“庶出”。再看右源的婚姻,配本山後巷吳大賓之女。有一子,即席本楨。
席洙孫輩們的婚姻狀況,以席本久、席本楨爲例。席本久是左源的次子,家譜中只有
寥寥數語:配東山金灣薑氏,繼青浦沈氏。其實,那時的家庭情況遠非如此簡單,另據當時
人的記載:本久“元配姜賢而無子,尚出奩中金置二女爲翁備側室,及塚子甫生,翁即擇對
庀妝具嫁遣之,其最後買者侍翁彌年,既嫁猶處子也。由是裏黨翕然推服。”後來,他在青
浦經商,又娶側室當地人沈氏,“子男子二,曰士琨,曰士璵,皆太學生,候選州同知,子
女子三,曰諸生嚴(宗龍),曰徐(夏),曰諸生蔡(光祖),其婿也。皆沈出” ①。席本久
經常往來於太湖、泖澱之間,在朱家角鎮中市下塘築“澹香別業”。
席本楨先後娶四房,其中,原配乃葉巷吳成名之女,同歲。繼娶葉巷葉氏,比他小10
歲。吳氏、葉氏都沒有生育。再續江寧府延嘯雲之女,延氏比本楨小14 歲;後又續江甯府
譚氏,也比他小14 歲,可惜不久就去世了②。席本楨所配四人,前兩位來自本山,後兩位皆
江寧人氏,這與席本楨在那裏的經商經歷有關。席本楨有四子,即啓兆、啓圖、啓疆、啓寓,
除啓圖譚氏所生爲外,其他三子皆延氏所生。席本楨有六個女兒,俱延氏所生。這裏,也要
提一下席本楨六個女兒的婚姻狀況:長女適茭田許聚奎,次女適安仁裏嚴宗垂,三女適吳之
度,四女適漾橋鄭登遠,五女適同裏翁天浩,幼女適茭田許廣譽③。所嫁配的大多是本地大
家族。
從席洙祖孫三代的婚姻狀況來看,在未經商出遊前,基本局限在洞庭東山內部幾大姓
氏之間的通婚,方圓不過數裏。後來,因遠處經商,交際面擴大,婚姻受到影響,但由於大
多數人成婚在先,或習慣在家鄉擇偶,故原配仍多東山本地人,側室則已擴大到數十、數百
里之外的經商地或流寓地。不管繼娶還是側室,其婚姻圈實際上隨著經商活動的展開而在發
生變化。
對於遷徙地對宗族婚姻圈的影響,已有一些相關研究,如唐力行先生專門研究明清徽
州社會,他在一項有關“徽州宗族的遷徙與定居活動”的專題中討論了這一問題,他認爲
“對於移居者來說,進入定居地的婚姻圈是必然的,也是必需的。這是他們融入定居地社會
的重要通道”④。洞庭席家在經商遷徙中,也存在類似情況。如左源公一支,傳至席元鎮,
字在東,號靜山,生於嘉慶年間,配青浦縣朱家角楊氏,繼配昆山縣界賢家巷童氏,顯然,
他的婚姻圈已游離於東山。元鎮約于道光年間遷居嘉定縣北門外婁塘鎮,他有三子:素洪、
素澂、素治。其中,素洪配嘉定外祖父施似蘭公曾孫女,繼配婁塘鎮黃晉甫長女;素澂配婁
塘鎮郭家宅郭氏。這一支子孫在婁塘鎮定居置産,所嫁娶的多爲婁塘鎮當地人⑤。這是一個
因家族成員遷徙婚姻圈發生變化的例子。
關於婚姻與門第的問題,遷居到常熟的席啓寓一脈更是有長遠的考慮。席啓寓本人做
過幾年京官,也開設了不少店鋪,一直在經商,在常熟曾“質貸而減其息,人咸樂趨之”,
但他更願意把自己當成是一個讀書人。他廣交朋友,所交摯友大多是文人。他與當時江南的
許多文人有交往,“少問業于華亭葉有聲,及長,與朱彜尊交,士林稱之”⑥。其姻親中也
不乏名士,席啓寓的妻子吳氏,就是吳偉業的妹妹。吳偉業(1609-1672),蘇州太倉人,字
駿公,號梅村。少時受業于張溥,擅詩文。明崇禎進士,授編修等職。參加複社,是晚明時
①(清)汪琬撰:《鄉飲賓席翁墓誌銘》,載《堯峰文鈔》卷十五。
②《席左源公支家譜》卷二。
③《席左源公支家譜》卷二。
④ 詳見唐力行:《徽州宗族社會》,安徽人民出版社2005 年版,第277-280 頁。我們也注意到,在明清區
域史研究中許多同行都對此問題有所關注,此恕不一一列舉。
⑤《席左源公支家譜》卷二。
⑥ 嘉慶:《珠裏小志》卷十一“人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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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的一個活躍人物。入清,充清太祖、太宗聖訓纂修官,遷國子監祭酒。後歸裏,博學多才。
吳梅村經常到東山、常熟等地探望妹妹、妹夫及他的外甥們。席家有很多親友住在青浦,吳
梅村也多次前往青浦。其實,吳梅村早與席啓寓相識,清初吳梅村爲國子監祭酒,啓寓還是
一位監生,稱弟子,後來娶其妹,才改稱長兄。後來吳梅村的一個女兒又與席啓寓的長子永
恂成親,更是親上加親。席啓寓有官場之閱曆,有經商的經驗,卓有遠見,通過締結姻親,
爲他的後代營造了濃郁的書香氛圍。
從明清到近代,由內地來到通商口岸,洞庭席家子弟到上海後,他們的婚姻是否又發生
了變化?這裏,以席嘏卿及其子孫的婚姻狀況進行詳細考察。
席嘏卿娶張氏,乃蘇州張春泉次女,有二子五女。二子即席裕康(錫蕃)、裕照。長子
席錫蕃的婚姻情況:光緒七年(1881),娶上海馬采侯之三女,馬氏於1888 年病故。次年,
續娶東山後山顧松泉的四女兒(1903 年去世)。又續寶山縣羅店鎮李叔士的長女。次子裕照,
配同裏施子霞長女。嘏卿有五個女兒,她們的婚姻狀況:長女適上海譚蓉塘次子譚傳洙(號
沂卿);次女適同裏劉松夫次子劉昌榆(號守之);三女適上海唐序卿三子唐文煥(號子美);
四女適同裏朱怡生次子朱家瓚(號厘周);五女適長圻陶質夫長子陶慧麟(號德生)①。
席嘏卿孫輩的婚姻情況,以席錫蕃的兒女爲例。錫蕃有三子五女,三子是德鋆、德淵、
德淕。德鋆,字漢伯,號頌平,是席錫蕃的長子,也是席嘏卿的長房長孫,頌平配田瀆裏秦
筱舫長女(年僅25 歲去世),繼配嚴良淑(系洞庭東山余家湖嚴子荃長女)②。次子德淵,
字涵深,娶東山嚴儀珍,他們於1926 年結婚③。三子德淕,字濟群,配東山嚴同珍④。 席錫
蕃有五個女兒,其中長女早殤;次女席德芬,適胡寄梅次子筠秋;三女席德芳適葉振民;四
女德萼適葉恩溥;五女德蓉適金徵五。胡家原籍安徽績溪,而葉、金等爲東山大族,他們在
上海經營多年,在工商界頗有名望。
席氏家譜中保存了大量有關其子孫後代婚姻狀況的資料,通過對相關線索的梳理,瞭解
到這是一個歷史悠久的大家族,其分支衆多,各支各脈的情形不一,加之職業差異、居住區
域不同,或移或遷,或經商或爲官,不同人群的婚姻選擇又具有不同的目的,所有這些都決
定了這個家族婚姻圈的複雜性。然而,根據對已有的資料統計分析,從中可以勾畫出洞庭席
氏婚姻圈的大致情況,其主要的特點有:
其一,這是一個以經商聞名的家族,其人員流動頻繁,具有較大的地域跨度,相對于農
耕時代一些家族囿於一定地域、較少流動而言,明清時期的席家就具有交遊廣泛的特點。到
了近代,來到通商巨埠上海,其人際關係更爲複雜,凡此都體現在他們的婚姻狀況上。
其二,洞庭東山席、嚴、葉、沈、翁、王諸大族,歷來有婚姻相通的習慣,“山中著姓,
世爲伉儷„„所重相女配夫未嘗嫌貧擇富,媒約一言,欣然相就„„並無門戶錯配之患,亦
無遠嫁離山之女”⑤。受此風俗影響,席氏家族成員後來四處經營,散處各地,儘管在婚姻
上選擇面較廣,但多數人家仍注重與本山幾個大族的通婚。於是,一種現象出現了,即原配
往往多爲本山人,續娶則多爲外地人,這在明代後期體現得比較明顯。到了近代上海,面臨
著更爲開放的環境,然而,我們發現席家的婚姻圈依然較多考慮在“同裏”選擇上,即使是
① 見《席左源公支家譜》卷八。
② 席頌平的子女有:長女婉貞(早故)、長子與昌(字拜言)、次子與欽(字敬熙)、三子與橧(字韻樵)、
四子與淦(釐川)、幼女懷珍。參見席與棠口述,馬學強、席時欣採訪整理。
③ 席涵深有一子三女。兒子席與棠,娶妻屠紫雲,浙江紹興人。長女與清,畢業於復旦大學,分配到中國
科學院長春應用化學研究所,適沈文建,同所同事。次女與烈,畢業於復旦大學,後到華南農業大學工
作,適蕭敬平。小女與萍,就讀於北京醫學院,本院研究生畢業留校教書,適孫毓凱,他也是畢業後留
校教書。1980 年,與萍赴美國留學,現居紐約。詳見席與棠口述,馬學強、席時欣採訪整理。
④ 席濟群,生於宣統三年(1911),他結婚較早,哥哥涵深結婚後不久,濟群也結婚了。他的妻子嚴同珍
時年僅16 歲,是東山人,祖上就遷到了蘇州居住,在蘇州是出名的大地主,靠收田租生活。席濟群有一
子一女,女兒叫與桂,適王信中,曾在紡織部工作,現居北京。兒子叫與祥,曾就讀于交通大學,早故。
詳見席與棠口述,馬學強、席時欣採訪整理。
⑤ (清)王維德:《林屋民風》卷七“民風·聯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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遷移到其他地方的席氏子弟,如出生於青浦席子眉,其原配爲洞庭吳氏。
其三,在一山之中,地域有限,彼此相互瞭解,婚配“並無門戶錯配之患”。但遷離
故土,散於各地,在婚姻選擇上就要慎重,所以,遷移到外地的洞庭席家子弟在婚姻上比較
注重“門當戶對”。
明清時期常熟等地的席氏子弟重視人文,故與文人名士交往頻繁,互結姻親的也多。
到近代上海,洞庭席家人更多選擇與工商家族聯姻,因爲他們本身就是從事工商活動的,這
是因“業緣”而引起的“姻緣”上的互動往來。此在席嘏卿、席正甫子孫中已有這樣的傾
向,而在他們的後代表現更爲明顯。以席正甫的第三子裕光爲例,裕光的婚姻就具有這樣的
特點,他的原配是南潯許春榮三女,許春榮(1839-1910),浙江寧波人,早年來滬,被英商
泰和洋行聘爲買辦,後創辦了多家錢莊,並任德華銀行買辦等職,與席正甫一家交往甚深。
席裕光有兩子,即席德懋(字建侯)、席德柄(字彬如),兄弟倆在民國時期都是名聲響亮的
人物,德懋、德柄的子女自然是名門望族之後,與他(她)們所締結的姻親也要有相當之身
份。席德懋有二子二女。二子爲孿生,小的叫與和,未婚早世;大的叫與中,畢業于英國康
橋大學,後獲美國哈佛大學碩士學位,娶妻潘家璜,大家閨秀①。德懋有二個女兒:長女Ann
適梁Solomon、二女席梅英適宋子良。宋子良的姐姐宋慶齡曾在一封信中提到過席德懋的這
個女兒:“„„戰時我同這位單身的弟弟同住,後來他同銀行家席德懋的女兒結了婚,也是
在美國,我也沒見過這位弟妹。„„但我知道他們有一個女兒,他非常寵愛„„”②席德柄
先娶妻黃鳳珠,南潯人,1941、1942 年間死於上海。後在重慶娶歐陽寶琳。席德柄有一子
七女,俱黃氏生。其子女情況:兒子席與文,曾就讀于聖約翰中學,留學美國,畢業於著名
的賓夕法尼亞大學沃頓商學院(Wharton School of Finance),現居美國。德柄有七個女兒,
除長女、幼女早夭外,二女、三女是雙胞胎,即與昭(Lilian)、與明(Vivian),與昭後適
張長春(其父張慰如),與明後適劉吉生兒子Eddie 劉(劉鴻生侄子)。四女與萱(Florence),
適David 林。五女與時(Edith)適Nelson 張。六女與景(Helen)適Yi –chuan 秦。夫君
皆出自滬上著名家族③。
從席氏家族的婚姻背後,透視出來的不僅僅是姻緣本身的問題了。通過對該家族成員婚
配情況的瞭解與分析,可以從一個獨特的角度窺見傳統江南社會的內部結構,以及在向近代
社會轉型過程中出現的一些新特點。
在以往的研究中,一些人注意到洞庭山大族之間聯姻的事實,認爲此與東山的民風習俗
有關,“姻婭聯絡”,這樣的婚姻圈對洞庭人經商有一定好處。洞庭席氏家族的婚姻圈注重
與同鄉大族的聯姻,是基於多種考慮與選擇,既出於對家庭的現實需要,男子經商在外,婦
女主內,贍養父母,養育子女,而大族之間互結姻親,於地方上可以相互照應,多方關照。
同時,在經商中也有相互提攜,互相援引的一面,利用姻親的關係,“父子相承,傳爲世業,
旁及戚婭”,將血緣、姻緣、業緣緊緊地聯繫在一起。一個最典型的例子,席家在上海成功
地締造了一個以其子弟爲核心的“外商銀行買辦群體”,這一群體當年名聲顯赫。作爲遠東
的重要金融中心,近代上海集中了一大批著名的外資銀行,在席家,不唯席元樂的二兒子席
正甫家庭在外資銀行當買辦者多,其他幾個兒子,大兒子席嘏卿(其子席錫蕃)、三兒子席
縉華及過繼給他人的四子素恒(即沈吉成),出任買辦者也衆。於是,便形成了以席氏家族
爲中心,洞庭山諸大族互相援引,利用親戚、同鄉的關係,結成一個頗具勢力的銀行買辦群
體。洞庭席家有數代,如果加上幾個女婿,計有十多人,先後在上海的滙豐、麥加利、有利、
德豐、中華彙理、寶信、日本橫濱正金銀行、住友、運通、美商信濟、德華、華比、中法工
① 席與中曾在臺灣銀行經濟研究室任職,後去美國定居。與中有四子:時洪、時傑、時凱、時皓,現均居
於美國。
② 沈飛德:《民國第一家:孫中山的親屬與後裔》,上海人民出版社2002 年版,第132 頁。
③ 席德柄的5 個女兒現都健在,其中三個在美國,兩個在加拿大。參見席與閏編:《席氏家族資料檔》及
席與文口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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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華義、華俄道勝等主要外資銀行擔任買辦。
在這種狀況下所形成的婚姻、家庭組合,不僅直接影響到東山的社會結構,對東山大族
之間的經營活動也産生廣泛影響。無論明清還是近代,不論在南京、長沙、臨清抑或上海,
在席家乃至洞庭幫商人經營的行業中,翁婿之間,甥舅之間,家族與家族之間,業務往來,
資金周轉、相互參股,合作經營,屢見不鮮。在這樣的經營網路中,千絲萬縷的姻親關係起
了很大的作用。
三、 地緣:同鄉關係與同鄉組織
在考察洞庭席家的姻親關係時,我們注意到席家注重與東山大族的聯姻,實際上就聯繫
到地緣,涉及到鄉情。從此意義上說,要研究席家必然不能忽視洞庭山的同鄉網路與同鄉組
織。
聚族而居的傳統習俗曾經使洞庭東山人極少遠徙,極少遠嫁,人們以“死徙無出境”的
規矩圈劃了自己在洞庭山的那一域生活空間,戀土而重遷。明清之時,越來越多的洞庭山人
挾資出商,起初出於生計,漸而成爲習尚。洞庭人不再重遷,“故其居人易於離別,萬里暫
遊,十年永隔,既淮海兮異域,複燕秦兮絕國。浮家多浪迹之人,采藥有忘歸之客”①。然
而,別離家鄉,“靡遠不到”的洞庭山人卻依然戀土,懷有著聚族而居習俗所種下的深深的
鄉土之情。現實生活中,真正實實在在地體現這種家鄉情結的,是他們在異鄉客地的互相扶
助,互相提攜,“異鄉相見,倍覺多情,雖誼屬疏闊,至鄉人之寓如至己家,有危必持,有
顛必扶,不待親族也。即或平素有隙,遇有事於異鄉,鮮有不扶助者,如其不然,群起而非
之也”②。同鄉之間,情誼濃厚,鄉人互助,蔚然成風。
東山人出外經商,各地皆有,“置辦貨物,鹹需舟楫往來,惟蘇郡滬邑兩處最多。昔年
曾在上海大東門外稟請建設洞庭山碼頭,泊舟停橈,同聲稱便”③。上海的洞庭山碼頭位於
十六鋪,由王嶼伯在咸豐二年(1852)募建,爲同鄉運柩及船艘停泊之所,後又陸續購地置
房。這些例屬洞庭山同鄉的公産。對此,《上海縣誌》及上海相關地圖均有記載。以後,洞
庭山來滬船隻大多停泊於此。民國初年,滬南工巡捐局將十六鋪沿浦碼頭,不論公産私産,
一概拆去,租與大生、大達等公司,由此損害了許多商人的利益。爲此,洞庭商人聯合其他
商幫與工巡捐局交涉。該案歷時持久,洞庭山幫據理力爭,毫不示弱。此後,洞庭山商人又
租得天後宮橋堍三十號碼頭,作爲同鄉船舶之進出④。蘇州東山碼頭,坐落吳縣十一都閶一
圖(即閶門外南童子門南首),清光緒二十五年(1899),由萬梅峰、葉翰甫發起籌建,歸東
山三善堂管業。此碼頭的建造,主要是爲了方便同鄉商人舟楫往來。洞庭東山三善堂由多位
紳董組成,席家也有人參與其事,如席貴等人⑤。這些碼頭的興建,是東山同鄉在外經商時
團結一致的體現。
上海是一個近代發展的移民城市,五湖四海,各色人等皆有,作爲近代移民,其特點、
性格已發生深刻變化。數以千計的洞庭山人移居上海,像來自其他地區的移民一樣,他們也
日益認同於這個新的城市。但是,另一方面,洞庭山人又不肯忘卻自己的根,總抹不去那份
濃濃的鄉情。在具體經營行爲中,他們仍然延續著前輩的習慣,重親戚,重同鄉。更重要的
是,洞庭東山一地雖小,人數也不多,但在滬東山商人建立的會館及公共事業卻相當齊備,
① 葉承慶纂輯:《鄉志類稿·風俗》
②(清)王維德:《林屋民風》卷七,“民風·鄉情”。
③ 見洞庭東山旅滬同鄉會編:《洞庭東山旅滬同鄉會卅周年紀念特刊》之“專載”。
④ 邱良玉:《洞庭山碼頭得而複失記》,載洞庭東山旅滬同鄉會編:《洞庭東山旅滬同鄉會卅周年紀念特刊》
之“專載”。
⑤ 詳見朱潤生:《蘇州東山碼頭簡史》,載洞庭東山旅滬同鄉會編:《洞庭東山旅滬同鄉會卅周年紀念特刊》
之“專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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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中體現了東山人所具有的凝聚力。對東山同鄉事業的推動,席家人作出了他們的貢獻,而
其中席錫蕃所起的作用至爲關鍵。東山旅滬同鄉會後來有一段對席錫蕃的評價:“至今三善
堂、東山會館、同鄉會,號稱三團體者,濟濟一堂,三位一體,共策進行,毫無睽隔,皆先
生之功也”①。三善堂、東山會館、同鄉會,是洞庭東山旅滬三大公共團體,席錫蕃是這三
大公共團體的重要發起人與推動者。
東山同鄉在滬公共事業,有莫厘三善堂、同鄉會兩處,長期各自爲政,頗少聯絡,各有
局限。席錫蕃以爲“吾山原有三善堂,所辦事業僅及慈善施捨部分,他未暇及,同鄉會則根
基未固,能力尚嫌薄弱”,於是,他倡議建造洞庭東山會館,此議立即得到衆人贊同②。隨
後,召開旅滬東山同鄉會員大會,擬建會館。在各位董事的勸募下,“自滬地而本山,而外
埠”,東山同鄉爭相捐助。其中,席錫蕃經募銀10200 兩,洋12500 元,後來,他又與父親
一起捐洋1000 元。在經募中,席錫蕃發動了席氏家族的力量。在《洞庭東山會館落成報告
全書》的“募捐同人姓氏“及“捐戶全錄”上,詳細開列了捐款人(戶)的姓名、數目,席
家子弟捐款踴躍。洞庭東山會館於1915 年建造。會館既成,因席錫蕃爲會館的創建出力尤
多,公推席錫蕃爲總董,朱鑒塘爲協董,主持會館日常事務。
席錫蕃對於同鄉公益事務,幾乎“無役不從”,而惠然軒公壇、惠旅養病院等更是席錫
蕃一手創辦的。惠旅養病院的創辦與發展,傾注了席錫蕃一家幾代人的心血。錫蕃的父親嘏
卿平時樂於助人,熱心公益事業。性慷慨,好施與,生平施米施藥,數十年如一日。1911
年,他八十大壽,親朋好友前來祝壽,他對席錫蕃說:“旅居滬上者甚衆,一旦遘疾,醫藥
無資,寢食無地,侍奉無人。盍移此分儀筵資以建病院,不徒加惠旅人且可爲諸君福乎③?”
於是,他將自己的壽禮及筵資合成3600 兩,作爲建造惠旅養病院的基金。後以這筆錢款爲
基礎,又經同鄉募集,在愛文義路(今北京西路)惠然軒西面建造起一座醫院,造福衆人。
在“惠然軒惠旅養病院碑記”中記述了席嘏卿平時喜愛的一段話:“人必心力有餘而始爲
善,終其身無爲善之日矣。”惠旅養病院的具體建造,全賴席錫蕃一手操辦。惠旅養病院,
又稱惠旅醫院,直到1920 年才成立開幕④。該醫院的興建使東山同鄉獲益匪淺。除惠旅醫院
外,他們還創辦了惠旅助産學校。
席家其他分支各房,都有一些熱心人關心同鄉事業。在這些席家子弟,以及來自山中
的王、嚴、翁、葉、萬、鄭、朱、沈、邱、張、徐、劉、金、吳、施諸姓族人的共同努力,
熱情推動,洞庭東山旅滬同鄉會、洞庭東山會館才能有聲有色地開展活動。東山的同鄉會與
會館自成立以後,都以維護鄉人利益,促進家鄉公益爲義不容辭之責任。東山同鄉會在其章
程上明確指出,同鄉會有改良本山風俗教育及維持申、山慈善事業等類之責,會員遇委屈、
欺侮等事可向同鄉會聲訴,經調查確實,同鄉會出面代爲伸理。本著這些原則,同鄉會在其
存在的幾十年間,經辦了一大批事務,涉及治安、交通、文化、慈善公益等各類問題,具體
如治安方面,有“歷年冬防籌款”、“太湖湖匪防治問題”、“戰爭發生後地方治安問題”,
等等;交通方面,如歷次開浚河道、修築蘇山航道間各橋梁、協助輪船交通等等;文化方面,
協助會員創設義學,如務本、鑒塘、燕石、厘峰等小學,出版《莫厘滬報》、《莫厘旬報》等
刊物報紙;救濟方面,如歷年水旱災害賑捐、戰爭期間遣送難民回籍等;在爲鄉人服務方面,
如常年辦理匯兌,運柩回籍,爲被誣被冤同鄉申訴等;慈善公益方面,如整頓三善堂,收回
南碼頭,接管惠然軒及惠旅養病院,等等。經辦範圍廣泛,所投入的大量人力財力,都來自
同鄉募集,會中經費亦“幸承各同鄉關懷桑梓,各盡棉薄,集腋成裘,事無不濟,此乃我山
團結之表示。”
① 參見洞庭東山旅滬同鄉會編:《洞庭東山旅滬同鄉會卅周年紀念特刊》之“先哲小傳”。
② 朱大鏞:《洞庭東山會館記》,載《洞庭東山旅滬同鄉會卅周年紀念特刊》第103-104 頁。
③《洞庭席嘏卿先生言行錄》,並見朱潤生:《惠然軒公壇與惠旅養病院》,載《洞庭東山旅滬同鄉會卅周年
紀念特刊》第98-103 頁。
④ 詳見朱潤生:《惠然軒公壇與惠旅養病院》,載《洞庭東山旅滬同鄉會卅周年紀念特刊》第98-103 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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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上海外,洞庭山人在其他一些地區也分別建立了同鄉會和會館,特別是在洞庭商人相
對較爲集中的湘鄂蘇一帶,在江蘇,南京、宿遷、睢寧等地都有洞庭會館之設,且存在時間
較長,如南京洞庭會館建于清嘉慶四年(1799),當時曾擁有較大規模,歲時佳節或有事則
召集旅甯同鄉公議,爲同鄉赴省城,染病無依,死後無殮者提供資助。之後,因戰亂的影響,
時設時歇,一直到1949 南京解放,會館尚存。睢甯洞庭會館建於乾嘉年間,是洞庭商人較
早設立的一個會館。宿遷的姑蘇洞庭會館,幾經戰火,屢毀屢建。
同鄉會、會館的設立,主要是爲了聯絡同鄉,增進鄉誼,推動公益事業發展而設。但其
所作所爲,增強了洞庭東山人的凝聚力,同時,也無形間把洞庭山幫當成一個整體推向了社
會,在公衆中留下印象。傳統鄉情意識,濃郁的地域觀念,經過近代的洗禮,有所繼承,有
所發展。
洞庭東山的同鄉組織、同鄉機構,在從傳統到近代的延續過程中,有不少是沿襲了舊
有的做法,典型的如善堂之設,東山在清代中葉就有惠安、固安等善堂。惠安堂分設於前山、
後山兩處,先後創設于嘉慶十一年(1806),辦理施棺掩埋,兼施醫藥。固安堂創設于道光
二十四年(1844),訂立規條,平價辦理喪葬各事,“以爲隱貧者助,凡無力殯殮其先人之
骸骨者,皆得由固安代任辦理” ①。另有體仁堂者,設立稍晚。而近代上海之莫厘三善堂,
乃旅滬東山同鄉“合吾邑舊有之固安、惠安、體仁三善團而成”,故名三善堂。在後來善堂
的發展中,其宗旨和基本的做法還是吸取、參酌了傳統的東西。另一個例子是關於信奉、祭
祀的問題。
在東山,有著衆多廟宇,諸如關帝廟、城隍廟、觀音廟、太湖神廟、水平王廟、娘娘廟
等,而受到東山人最普遍和虔誠信奉的,則非劉猛神莫屬。東山人視劉猛神爲一方之庇護神,
故而當東山人散處各地時,依然對劉猛神虔信倍加,而冀期於各方面得到神之庇助。在徐淮、
南京、上海等地,東山人所建的會館公所中,亦往往供奉劉猛將。創自於清乾嘉年間徐州府
睢甯縣李家集的洞庭東山會館,規模恢巨集,正殿即供奉劉猛將神像,“其儀容與本鄉無
疑”,上懸匾額,書“仲伯鄂蘄”。建于南京水西門內徐家巷的洞庭會館,自嘉慶四年(1799)
創設以來,也一直“奉劉猛將爲福神,供置廳堂,每歲逢正月十三(劉猛誕辰)、五月十三、
九月十三及歲時佳節,旅甯同鄉皆畢集於此”。會館常年經費,由在寧設肆者提供。清人甘
熙曾對南京洞庭會館的劉猛將軍廟有一段記載:“今洞庭會館塑像祀之,白麵無須,頭系彩
帛,群兒戲弄,謂博神歡” ②。每逢十三迎神,還要求每肆捐利錢三百文,以作演戲、設筵
之費。可見他們對祭神、迎神活動的重視。上海的洞庭東山會館,建於民國年間,屋宇巨集
敞,設備周全,其中專設猛將堂。在會館落成禮節單上,其中第二條就寫到:“諸同鄉領有
入座券者隨即到(大廳)關聖帝君前行三跪九叩首禮(議事廳)劉猛將軍前行二跪六叩首禮
(土地祠)土地神前行一跪三叩首禮„„”③遠離家鄉的人們,依然保持了故鄉舊有的土俗
信仰,供奉著他們心目中的東山福神劉猛將。
如果說以前的洞庭東山同鄉強調鄉民團結,是一種民風的表現,靠自覺與習慣在延續,
鬆散而無序。那麽,到了近代,洞庭山人組織起同鄉會,成立會館,地域的概念進一步確立,
組織之嚴密性,使活動的開展更加有常,更得章法。洞庭東山旅滬同鄉會有會章,會章中有
關於同鄉會的定名、宗旨、會址、任務、會員入會、會員的權利與義務、組織、選舉、會議、
經費、會計等的詳細規定。如會員分永久、贊助、普通三種會員,其依據主要是繳納會費的
多少,如一次繳納會費20 元者爲永久會員,每年交納會費二元者爲普通會員。東山同鄉會
下有執行委員會、小學貸金委員會、醫藥貸金委員會等機構,各委員會各有規則章程。如“小
學貸金章程”中規定:“凡同鄉清寒子弟確系無力求學而學業操行成績均在乙等以上,由會
① 參見朱品生:《莫厘三善堂記》,洞庭東山旅滬同鄉會編:《洞庭東山旅滬同鄉會卅周年紀念特刊》之“專
載”。
②(清)甘熙:《白下瑣言》卷七。
③ 《洞庭東山會館落成報告全書》之“禮節單”,1915 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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員二人之介紹得請求貸金”①。對同鄉會所有的財産、所屬的事業機構也有專門委員會管理,
並制訂相關的章程,如有“本會會所基地道契保管委員簡則”、“本會辦事處管理規則與職
工辦事規則”、“本會惠旅中醫部章程”、“本會醫藥貸金章程”,等等。東山旅滬同鄉會
是一個同鄉組織,但已不是傳統意義上的同鄉組織,它從教育、醫療、福利,到娛樂、體育,
涵蓋面非常廣泛,它所經辦的事務是“大社會”的事務。可以說,同鄉會與東山旅滬同鄉這
個移民群體的日常生活緊密地聯繫在一起了。這樣的同鄉會,不是可有可無的,而是必不可
少,已經滲透到旅滬東山同鄉的生活之中,由此也使他們更加凝聚在一起,同鄉意識得到了
強化,在經營領域更加“抱成一團”。所謂“君不見,東山崛起太湖中,莫厘七十有二峰,
層巒疊翠青且蔥,湖山毓秀靈所鍾„„明末清初多名公,共和創造號大同,銀錢兩肆我獨
榮。”他們在上海金融業異軍突起,出現了著名的洞庭山幫,以至商界有“徽幫人最恨,見
了山上幫,還得忍一忍”之說。也由於洞庭山幫在上海金融界佔據著重要地位,散居于各處
的同鄉也爲此大受其惠,在他們的家鄉吳縣:“本地錢業,得上海之頭親,銀行之調節,富
戶之存款,故資金之來源裕如,而鎮江、南京等處,於接濟江北不足之時,亦常仰求吳縣之
頭親。是則吳縣之金融,實爲南京、鎮江與上海間之仲介也”②。吳縣的那些錢莊,如保大、
複豫、仁昌裕,等等,都與洞庭山人經營或任事的錢莊與銀行保持著密切聯繫。
同鄉之間,情誼濃濃,地緣鄉情再加上血緣、業緣的聯絡凝聚,洞庭山人得以緊緊地團
結在一起。親幫親,鄰幫鄰,歷經幾個世紀,席氏家族興盛不衰,很大程度上得益於此種民
風鄉情。
從明清到近代,洞庭席氏家族在很多方面發生了變化:首先,在活動區域上,最明顯的
變化是向大中城市集聚,除大量懋遷來滬,移居上海外,在其他區域經商的席家人也紛紛轉
向城市,從江淮各地、沅湘之壤,而向南京、武漢、長沙等城市集中。其次,爲適應近代城
市經濟發展的需要,多數席家子弟不再單純從事貨物的往返運送,而轉向開店設鋪。其趨勢
是坐賈增多,行商漸少。第三,在資金流向上,傳統時代的資金流向單一,大量資金只在商
業領域內進進出出,到了近代,其資金出路複雜而多樣,有繼續從事傳統貿易活動的;有轉
投金融業,開設錢莊、銀行的;也有開始投資於近代工礦業,以及像房地産這樣的新興行業。
席氏家族在具體經營中,包括經營觀念、文化水平、知識結構,也隨著時代的演進而發生變
化。但是,從他們的經營事例以及實際利用的社會關係中,还可以看到很多傳統的東西仍然
發揮著作用。
在洞庭席氏家族編織的關係網絡中,親族、同鄉關係始終是其中最基本的,可以認爲是
繁雜社會關係圈中的“內核”,也是比較穩定的部分。在他們的人際網路中,最注重的是親
戚與同鄉。前者借助宗族血緣組織,依賴血緣的聯絡和凝聚;後者利用的是地緣,所謂“親
不親,同鄉人”。而兩者在多數情況下是相互滲透的。“父子相承,傳爲世業,旁及戚婭,
故以同鄉人爲多”,這是錢莊等傳統中國商業機構中慣用的進用人事制度,老闆一般是父子
相傳,職員多爲近親或同鄉至好。而這一套人事制度,也被買辦帶進並移植到了洋行中。在
同鄉與同族組成的人際網路中,在外資銀行任買辦的席家子弟在資金周轉、匯兌定約、吸收
存款乃至抵押放款上,經常利用族人、同鄉的關係。“深悉錢莊底細,乃導銀行放息”,同
時,他們往往又把外國銀行的諸如代理彙劃、領用鈔票、存放業務交與親戚同鄉熟人經辦。
席正甫等人與正大、協昇、鎮昌、久源、裕祥等都有直接或間接的投資關係,他自己還與嚴
蘭卿合資開設了著名的協昇錢莊。“那時洞庭山幫錢莊,因和外商銀行買辦是同鄉關係,勢
力不小” ③。銀行買辦與錢莊主相結合,構成近代金融界的一股新力量。另一方面,席家買
辦們憑藉自己在洋行中業已取得的地位,援引提攜,使他們的親戚同鄉躋身外資銀行、洋行
① 詳見“本會小學貸金章程”,收入洞庭東山旅滬同鄉會編:《洞庭東山旅滬同鄉會卅周年紀念特刊》之“章
程與表格”。
② 參見《中國實業志》(全國實業調查報告之一·江蘇省)。
③ 中國人民銀行上海市分行編:《上海錢莊史料》,上海人民出版社1978 年版,第37 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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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不少。洞庭席家在近代上海金融界的興起,很大程度上與席正甫兄弟在滙豐銀行等外資銀
行當買辦有關,由此形成了一個以洞庭東山席家爲中心,洞庭東、西兩山諸家族互相援引,
利用親戚、同鄉的關係,規模龐大的“外商銀行買辦群體”。職業場上的彼此攀援,生意之
間的互相幫襯,都反映出他們對親族、同鄉的看重與依賴。
與明清時期不同,在席家人構築的社會網路中,有一種關係是在近代拓展的,這便是與
外國商人建立了密切關係,這是席家社會網路結構中的重大突破。由於有了與外國商人的關
係,他們在職業上與西方人保持著長期而親密的聯繫。作爲中國傳統經濟體制之外的人物,
他們很早與西方的近代經濟發生關係,繼而成爲整個通商口岸富有影響力的新的社會力量,
形成了外商銀行買辦群體,由此奠定了席家在上海金融界中的地位。憑藉買辦的身份,挾洋
自重,在與本國官員及其他階層打交道時,明顯增加了他們的分量。甚至席家後來在歐美、
香港等地擁有的一些關係與網路,也是在一些外商的撮合下建立的,1949 年前後部分席家
子弟離開上海,去海外謀求發展,便與此直接相關。
人際關係是雙向的,外國商人也利用了席氏家族的社會關係網路。據《商埠志》的一段
記載:“(席正甫)當其初抵滬濱之際,遂與其兄昆仲同時謀事於商界,未幾創辦中國錢莊,
自行執事,善於經營,日有進步,繼由西商敬服,慕名延聘,充當滙豐銀行買辦之職”①。
從這段文字上看,席正甫兄弟創辦錢莊在先,因善於經營錢莊,也就是他們具有豐富的經商
經驗以及與本地商人的親密關係,爲滙豐等一些外商銀行所青睞,從而被聘爲買辦。外商正
是通過席正甫這些關鍵人物,以他們爲仲介與橋梁,進而與一些錢莊組織、同鄉組織以及中
國的各級官吏 ?? 那些在中國社會中起實際作用的勢力發生關係。這是極爲有效的方式,
外資企業由此成功地切入了中國社會,並從中攫取了豐厚的利潤。這種經驗後來爲進入中國
市場的許多外商所仿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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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是东山称大族——苏州洞庭东山席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