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泊名利 笑对人生—谈谈我的爸爸夏雨田

    中华夏氏网 2009年7月9日 发帖者夏国初


淡泊名利 笑对人生—谈谈我的爸爸夏雨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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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雪珊

在外人看来,我的爸爸夏雨田是个大“名人”,但在我的眼里,爸爸确是一个非常普通的人。他经常对我说,自己在社会上有点名气,并不是自己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做了多大的贡献,而是自己从事的职业所然。
二十多年来,他历任市文联主席、党组书记、市委宣传部副部长,至今还是中国曲艺家协会的副主席。几十年中,他写了近五百万字的各类作品,十二次获国家级大奖,两次获中国相声特别贡献奖。他还是省、市特等劳模、市优秀党员、十佳党员、文明标兵、十三大代表。他今年六十五岁了,可以说,他是文艺界的名人,同时,他又是个老病号。
他重病十余年,晚期肝硬化、肾衰竭、心早搏……用他自己的话说,他是软件发硬、硬件发软。肝是软件,他发硬;腿是硬件,他发软。他说,保卫他肌体的正规军都解散了,只剩下几个“民兵”。这些年,经常有病危通知单送到妈妈手上,爸笑着说,又是催缴水电费的单子吧?我真的要彻底停水断电了……
然而,就在这种情况下,他居然创造了生命的奇迹,艺术的奇迹!
爸爸这几年有三个除夕之夜是在病房度过的。尽管病情折磨着他,但他看到中央电视台的春节晚会正直播他创作的相声、小品时,又无比欣慰。这些作品都是他在病床上完成的,他的痛苦换来了全国人民的欢乐,心里很高兴。
爸爸是个非常随和的人,生活上又是绝对马虎的人,但是,关键时刻却又是从不犯糊涂的人。
他干工作讲职责,办事讲原则,做人有准则。
他特别烦处处占公家便宜的人。爸说,这种人一事当前,先打自己的小算盘,看吃亏不吃亏,吃亏就绝对不干,这号人的处世哲学就是——不吃亏为原则。爸说,他的处世格言就是“不让原则吃亏”。
爸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
比如,我的学习成绩不够理想,又想进好一点的学校,我爸上至教委主任,下至各重点中学的领导都很熟,介绍我进个一类学校,应该不成问题。然而,爸爸就是不帮忙。最后,我只考进了幼师。毕业后,又没工作,我有点文艺细胞,很想进电视台。爸爸在宣传部当领导,电视台是属下单位,台长又是爸爸的挚友,然而,爸爸还是不肯出面。最后,我没进成电视台,却站了柜台,当了一年多鞋袜柜的营业员才专业归口,成了幼儿教师。爸说,这是原则。
又比方,爸爸这级干部,是配了小车的,但爸爸从不用公车办私事。我爷爷奶奶年事很高,住在华农,离我家五十多里,爸爸星期天要回华农看望二老,每到周日,我们全家六点起床,搭车转船,路上要折腾三个小时才能到华农。车到终点,妈妈挎网兜,拎菜篮,爸爸抱着妹妹,牵着我,风尘仆仆,哪还有什么艺术家的风采,爸笑妈左拎右提,象个二道贩子,妈笑爸牵大抱小,象个人贩子。文联秘书长多次要派车送我们,爸爸都谢绝了。那时,我们都把礼拜天叫“周末长征日”。这种日子整整过了五年,爷爷过世,奶奶才搬到汉口与我们同住。不多久,老人家又不幸跌断了腿,***公费医疗关系在洪山,看病必须过武昌。爸爸每次都打“的”送奶奶看病,药费十几元,打的就要几十元,爸爸干脆决定,奶奶有病就在汉口自费治疗,不再过江看病了。市文联秘书长说,老太太九十五了,看病用个车算不了什么,可爸爸依然不肯。爸爸当官二十多年,奶奶从未坐过爸爸的车,一次也没有。这也是他的原则。
我们家四世同堂,再加上小阿姨,泱泱八口,住房只有两室半一厅。我和妹妹都是大姑娘了,多想有一块属于女孩子自己的天地呀,可条件不允许。文联是住房很紧张的单位,许多有成就的作家、艺术家住得都较拥挤。为了解决这个问题,爸爸以诚心与个人影响,跑了一家又一家,得到了市委、市政府领导和相关部门的支持,两幢宿舍终于建起来了。大家说,夏主席是建房功臣,应该奖励。我们全家也指望能有机会改善一下居住条件。谁知分房一开始,爸爸就表态:此次分房,他不要一方土、一寸地。我家依然两室半一厅。我们说,建房时爸是一条龙,分房时爸是瞌睡虫,象没睡醒的。其实,爸爸比谁都清醒。他知道家里人有点意见,就故意拉着我妈,谈他们的初恋,谈他们的新婚。醉翁之意不在酒,爸是千万百计把话引到另一个话题上,说他和我妈结婚时,只住九个平米,也过得挺和美。爸说:山不在高,有仙则灵,房不在大,有爱就行!他还抖包袱,说就在这九平米,他创作了名噪全国的相声精品,还附带“创作”了我们姐儿俩……
爸说,不论是艺术家,还是领导干部,除了要过好公私关,还要过好名利关。
淡泊名利,爸爸一惯如此。艺术家比一般人更看重名利。湖北省两年举办一次曲艺调演,评出金、银、铜奖若干。爸爸号称获奖专业户,次次大奖,一次甚至连中九元,拿了九个作品创作奖。有人发牢骚,奖项让夏雨田一人包揽了。爸爸获奖固然高兴,但又看到因自己获奖过多而影响了别人的积极性,觉得这不利于繁荣创作,便果断做出了一个决定:从此放弃作品奖的评选。我们不大理解,评奖是公平竞争,自己有实力,为什么要放弃评选?爸说,我们的眼睛,不能盯在名利上而要盯在事业的发展上,多一些人获奖,便多几个创作的积极性,这才是大事。十几年中,爸爸连续六届放弃了作品奖的评选,但他艺术与人格的奖杯却挂在群众的心坎上。
对金钱,爸说他最喜欢的日子是七号,七号发工资。他说,钱是有用的,但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不正道的钱,一分也不能要!
有人请他做保健品的广告,报酬可观,爸说,我从未服用过这种保健品,怎么能夸它疗效好?有人请他写格调低俗的小品,稿费每篇一万至一万五,写系列的还翻番。并说写这种作品,等于一个月挣一辆小汽车。爸爸说,我只在文艺园地里栽花,你现在要我种鸦片,我能答应吗?有人出书,要署上他的名字,并说全书稿酬归他。原来,此人要以此书做资本评职称,拉上爸爸署名,书稿便容易通过。于是拱手让名利。爸爸自然又谢绝了。爸爸有时为文艺团体联系演出,按规定可以提成,他却义务奉献。一个文艺团体算过帐,几年来,爸爸拒收的提成奖有八万元之多。八十年代,爸爸在武汉市以“活着,就需要回答”、“相声·笑声·人生”为题,做了四百多场报告。每次报告长达三小时,场内掌声迭起,笑声不断,听众在艺术的享受中又得到思想的启迪,极受欢迎,邀请者络绎不绝,最高潮时一天要讲三场。他是超负荷的付出。然而,报告费分文不取。有一次,讲完后组织者递给他一封信,说是听众意见。回到家才发现,信封里是几百元报告酬金,爸爸立即返回,把钱退了,还风趣地说:这个“意见”我不接受。
其实,我们家是需要钱的,爸爸长年要注射人体蛋白,一针四、五百元,一个月起码打五针。这是贵重药品,按政策是要自费的。妈妈说,近三年,爸爸等于没拿工资。又说,市里的领导对你的病这么关心,是不是把家里的困难向组织反映一下?爸爸坚决不同意,说自己尚有些稿酬收入,千万不要麻烦组织。爸说,我们不是老讲为国家分忧吗?什么意思呢?就是自己能克服的困难自己克服,自己能解决的矛盾自己解决,这就叫为国分忧。总之,对金钱,爸爸完全有自己的取舍标准。日本诗人代表团感谢他的帮助,森田团长赠他十万日元,他转赠给了武汉歌舞剧团;法国教授雷先克选用了他的作品《女队长》作巴黎大学的教材,要重金相酬,他婉言辞谢;瑞典研究幽默的女博士盖玛亚选用了爸爸几十篇作品的目录,她万里迢迢找到武汉同济医院与爸爸交流,临别时说了两句话:夏雨田的相声是东方幽默的代表,夏雨田是我见到的唯一不讲钱的艺术家。
当然,我爸爸给我印象最深的,还是他在生死关前的乐观、豁达、洒脱与无畏。
爸说,幽默是我的艺术手段,也是我的人生态度。
幽默的最高境界是无私无我。
无私无我,天宽地阔!
近几年,爸的病情急转直下,肝肾腹水严重,下肢浮肿,三十九码的脚,穿不进四十六码的鞋。腹中的积水达几十斤!躺不能躺,靠不能靠,只能坐着,爸爸曾在椅子上连续坐了二十七个日日夜夜!九八年长江发大水,爸爸还幽了一默;我是长江的儿子,长江是我妈,儿子要跟妈保持一致,妈妈涨水,我也涨水……当爸爸了解到几十万抗洪大军拼搏在大堤上的情景时,再也忍不住了,他连夜奋笔疾书,为说唱团写了一整台抗洪的晚会节目,晚会的标题是“水也滔滔,情也滔滔”。大夫责怪他太玩命,并郑重告诫他:你不能再这么干了,你的生命已进入了倒计时……
爸爸说:大夫,任何人的生命都是倒计时,只不过我的时钟走得快些罢了,正因为我知道我的来日并不“方长”,所以才更想多做点事,我无法追求生命的长度,但我能把握生命的精度!抗洪大军在堤上玩命,我为玩命的人玩命,值!
中央电视台的白岩松来采访爸爸,要做一期“东方之子”。白岩松说,他要探索一个喜剧艺术家在死神面前的心态。然而,谈了十来分钟,白岩松说:夏老师,咱们换个话题吧,因为,我发现您没有一点所谓“死亡意识”,爸爸微微笑了,说:这就对了。
去年三月底,爸爸真的感到不行了,浑身剧痛。打强效止痛针都无效。但就在这种常人难以忍受的磨难下,他居然要来了纸笔,护士以为他要写遗嘱,不,他铺开稿纸搞创作:把兴奋点从疼痛向艺术构思转移,居然写出了《漫话服装》这个喜剧小品,演员田克兢拿到剧本时,蹲在地上泣不成声,说这个剧本够他受用一辈子!事后,护士问爸爸怎么在那么痛苦的状况下还能搞创作,爸又笑了:“这叫创作止疼法,我的专利哦!”就是凭这种“专利”,爸爸在病床上写下了三百多万字的作品。有三十多个作品走上了中央电视台的银屏。
2002年3月30日,是爸爸六十四岁生日,武汉杂技厅举办了“夏雨田作品演唱会”,马季来了,姜昆来了,冯巩来了,侯跃文、侯跃华来了,奇志、大兵来了,刘伟、萨日娜来了……全国的喜剧大腕都来了。马季说:夏雨田是我们的楷模,我们是向他学习,向他汇报来的……相声大师们来到爸爸的床前,许多人都哭了。爸说:别难过,我现在很现代派嘛,全身插满了管子,我已经网络化了……有位哲人说,人的一生是一幕悲剧,人都是哭着来到世界上,最后又哭着离别的。我说,人的一生是一幕喜剧!这个喜,就体现在拼搏、奋斗、前进之中,只要你的工作给别人带来一点欢乐,那便是最大的幸福、最大的喜悦!
他又深沉而凝重地说:虽然,我感到我生命的计程车正加速地向终点站行进,但是我无怨无悔,心地平静。我没有什么遗产留给后人,留下来的就是一长串朗朗的笑声……我希望在笑声中燃烧我的生命,生命有限、笑声永恒!
爸的话,引来了病房里一片掌声。
妈妈说,我跟你爸结婚快四十年了,虽然非常了解他,但还没完全理解他,而今,我逐渐从了解他走向理解他,是历经了多么漫长的岁月呵!我在思考,为什么有这么多人关心你爸,爱护你爸,心疼你爸,这是因为他把自己的满腔爱,一腔情,奉献给了大家!
呵,我的爸爸,他不仅仅属于我们这个家,用他自己的话说:我是长江的儿子,祖国的儿子!他永远属于江城,属于人民,属于他执着追求的理想与事业!
我也要学我爸爸,踏踏实实做事,规规矩矩做人!把“为人民服务”几个字牢牢刻在心坎上。活,就要活出个人样儿,活,就要对社会有点贡献,活,就要活出生命的质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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