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春秋]绝代国学大师夏仁虎 (魏洲平)

    中华夏氏网 2009年7月10日 中华夏氏网站


[人物春秋]绝代国学大师夏仁虎 (魏洲平)
二十世纪百年中,国学大师不少,夏仁虎应是这个大师群落里的一颗巨星。要谈国学,夏仁虎是不可不提的。
 
煌煌巨著、绝代篇章
夏仁虎(1874-1963),字蔚如,号枝巢,南京人。近现代著名学者、诗人、国学家,在经学、史学、文学、民俗学,戏剧学等诸多领域都取得了很少有人可以比拟的成就。其在学界的威望,是任何人所不能小觑的。
夏仁虎3岁识字,7岁撰联,11岁作文,是其时神童。清丁酉科拔贡(1897年)。戊戌年(1898年),24岁的夏仁虎以拔贡之身参加殿试朝考。由于夏仁虎殿试成绩优秀,遂入仕留京,任记名御史。
拔贡,清选仕制度,原为每6年一次,乾隆7年改为每12年(逢酉年)一次。由各省廪生内,选拔人品、文品优秀者(每府学二名,州、县学各一名),保送入京作为拔贡,经殿试朝考合格,拔贡入国子监,可直接委任为京官,或外任要职。因此民间有“三年可出一个进士,六年也出不来一个拔贡”的说法。
夏仁虎后任北洋政府盐务署秘书、财政部参事、镇威将军公署政务处处长、安福国会众议院议员、北洋政府靳云鹏内阁财政部次长(代理部务)、退出仕宦后,任中山公园董事长。抗日时期任北京大学、北京师范大学等校国文系教授。建国后,为中央文史研究馆馆员,“稊园诗社”重要诗人。1963年7月逝世于北京,享年89岁。夏仁虎早年曾自撰墓志铭:家金陵,祖大禹,仁无文,虎不威。好读书,不泥古,为文字,鲜可取。曾仕官,无所补,老而归,无所苦。自题碣,识其所。
夏枝老才华横溢,著述等身。留有《绥远通志》、《北京市志稿》(主修)、《枝巢四述》四卷、《旧京琐记》八卷、《玄武湖志》八卷、《清宫词》两卷、《枝巢文稿》十卷、《枝巢编年诗》四十卷、《秦淮志》一册及小说、剧本等著述凡40余种。其中最为重要的是“(绥远、北京)两志”和《枝巢四述》。
修《绥远通志》时,傅增湘任总纂。在这部煌煌一百卷的巨制中,夏仁虎承担的是“地蕴志”、“山脉志”、“河流志”、“经政志”、“教育志”、“农业志”、“牧业志”、“林业志”、“古迹志”、“艺文志”、“金石志”、“人物、乡宦”、“金融”等等重头部分。
《北京志》1938年开始修纂。在日本侵略者占领北平的恶劣社会环境中,夏仁虎怀着对北京的极端热爱,对祖国文化的无比忠诚,排除艰险,甚至冒着生命危险,负责分纂“货殖志”、“艺文志”和“金石志”等许多重要部分。根据夏枝老曾任职北洋政府财政部的经历,并有《旧京琐记》等著作,有研究者估计“度支”、“名迹”二志也是由他编纂的。由于历史变革、社会动乱等原因,此书一直未能付梓。二十世纪50年代初,夏仁虎凭借满腔爱国热忱,将这些亲自编纂和历经战乱,精心保存下来的整书的全部手稿无私捐献给了北京市。这些书稿后又经历了“文革”等劫难,直到1988年,燕山出版社才正式出版了《北京市志稿》。而这离成稿时间已经是有半个世纪之遥了。需要说得是,枝老有数部书稿,如《北海小志》、《金陵通典》等,都是在解放初捐献出去以后,被弄丢了的。《北京志》能幸存下来,应该说是一个奇迹。
《枝巢四述》是夏仁虎在北京大学国文系任教时的讲义。四述即:“说骈”、“言诗”、“谈词”、“论曲”四大部分。“说骈”又分为四章,即“源流第一”,“构造第二”,“储材第三”,“禁忌第四”;“言诗”也是四章,“谐声第一”,“审韵第二”,“明体第三”,“总论第四”;“谈词”为八章,即“明体第一”,“谐声第二”,“设色第三”,“辨格第四”,“趋向第五”,“作法第六”,“审音第七”,“附录第八”;“论曲”八章是:“第一章曲与古乐之系属”,“第二章曲与诗词之系属及其分别”,“第三章曲之本体及其作法”,“第四章论曲之宫调”,“第五章论曲之套数”,“第六章论分隶各宫调之曲牌”,“第七章论曲之音韵”,“第八章曲学须知”。夏仁虎在“引言”中说:“所述未必皆是,第此数种文学之门径趋向,大略已具”。由此可知他的目的是“示人以规矩而已”。书前有时任北京大学文学院院长周作人的序。从学术角度,周序认为“枝巢先生学问渊深,著作宏富”,“此书之公刊不独有益于在校的学子,即于国文学前途亦至有关系”。 
枝老与郭风老
枝老不仅学问好,其诗词也是百年中的一大高峰。他为人豪爽坦荡,他与当时许多文化巨擘有着良好关系,尤与后起北学代表人物,爱国诗人郭风惠的忘年交谊非同一般,二老情深,堪为学界典范。
郭风惠的先尊笃才公是比夏仁虎稍早的拔贡,算是夏仁虎的“前辈”。夏仁虎年长郭风惠24岁。但他将郭风惠看作是自己年轻时的影子,极其推重和喜爱郭风惠的人品、学问。他非常赞同严范孙、吴北江二先生对郭风惠“北方健者”和“前后五百年,亦恐无敢与之争席者”的评价。怹老也认定郭風惠是无可争议的北学新一代优秀代表人物。他曾赠诗给郭风惠:“景庆昨来落我庐,乍听仙乐一惊呼。郭公夏五文非阙,东里宣南迹每疏。晚见始知尊北学,残年自愧不中书。馆中君子今何限,比似夫君总不如”。夏老先生说的 “郭公夏五”典出《春秋•桓公十四年》,也作“夏五郭公”。按杜预的注“不书月,阙文”,意思是说“夏五”后落了“月”字;“郭公”后落了“事”字。后来,喻书有缺漏。夏枝老活用此典,他认为《春秋》并非缺漏(“文非阙”),实际是珍贵省略。枝老所说“东里”,即春秋郑国名士子产。子产以国儒称世,因居东里,也称东里子产。“宣南”是指清道光年间的“宣南诗社”(林则徐时为宣南诗社中坚人物。)与下文的“馆”都是借指诗坛或夏、郭二老共同参加的“稊园诗社”。夏枝老以这些典故喻郭风惠人才的奇缺、难得。
夏仁虎喜爱、珍惜郭风惠的人品、学问,其对郭风惠的态度是其惜才、爱人高尚道德的具体体现。枝老诗中的“夫君”是个典故。唐朝,青年诗人朱庆余师从大诗人张籍学诗。一次,他想请老师看看自己的诗作有无进步,就写了《近试张水部》(张籍时任水部侍郎)一诗,呈给张籍:“昨夜洞房停红烛,待晓堂前拜舅姑。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历来这被认为是一首美丽的爱情诗,但实际是学生向老师问学的。朱庆余把老师比作“夫君”,把问师的自己比喻作等待拜见公婆的新娘,而将问师这样一个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事,写的如此新颖、生动、浪漫、可爱,可谓文思非凡,极富创造性。夏仁虎借用此典,以玩笑口吻,将郭风惠(“馆中君子”)视作张籍(“夫君”)。但左思右想,又总觉这样比拟不大恰当。夏老先生坦荡的心胸,幽默的文笔,令人仰视的人格道范,及怜惜人才(郭风惠)的感情,在这首诗里都得到了完全的体现。同时也说明,郭风惠的诗歌与枝巢老人的诗歌一样,也是需要我们后人认真读一读的。
对枝老前辈这样高的评价,郭风惠深感惶恐,也写了一诗作答:“开颜华兖饰蓬庐,白酒迟来击节呼。绝代篇章诗国大。名场踪迹野人疏。兰成独语韩陵石,孺子惟求圯上书。不是蛾看偏善感,赋才幸遘老相如。”(《次韵奉酬夏枝巢先生见赠》)二老的唱和之作虽不无文人相互的溢美,但也同时将二老的风采、人物的人格特征,准确、真实、生动地刻画、评介到了极致。郭风老诗中的“白酒迟来击节呼”七个字,把枝老豪放性格写的呼之欲出;“绝代篇章诗国大。名场踪迹野人疏”一句,则将夏仁虎虽怀旷世文才,但不为名利、富贵动心的高洁、旷达气质表现的无以复加。最后一句则表现了一个后学对前辈的无比尊仰。郭风惠刻划的夏仁虎形像和郭风惠本人的感受,应是中国文化的本质精神所在。有些介绍夏枝巢的文章,总有些只闻枝老之声,不谋枝老之面的感觉。这是因为,这些作者既无与夏枝老灵犀相通的神交,又不具备堪与夏枝老相当的文化思想。应该说,没有通达灵魂深处的文化层面的相互理解,这种传神描写是绝然做不到的。郭风惠先生笔下的夏枝老形象,才是枝老这位大师最真实、最生动、最精辟的造像。
抗战胜利后的一天,年逾7旬多的夏仁虎与郭风惠一起上街寻淘古书。走到王府井东安市场北门西侧,二老又累、又饿。不远处,正是京城名店“五芳斋”。这爿“五芳斋”开业于1924年,以专营江苏淮扬风味菜肴和苏州糕团等为著名。其鱼虾类菜品、蟹肉包子及南味各式糕点、小吃,如桂花赤事业糕、玫瑰方糕、汤团等都堪称一绝。
作为南京人,夏枝老面对家乡风味的餐馆就觉得十分亲切,便对郭风惠说:“咱俩就在这里歇脚,我请你吃包子,如何?”郭风惠大喜:“枝老赐食,愚生定会把您老吃高兴了的。”夏仁虎说:“且慢,我有个条件,包子不能白吃,吃完后,咱俩要各作一首词,看谁作的又快又好。作的不好的,下次可要作东啊。”“全听您老吩咐。”郭风惠答应着。于是,二老进店,以蟹肉包子下酒,饱餐一顿。之后,二老边品茶,边口占填词。这便有了郭风惠的《月华清·和夏枝巢五芳斋蟹肉包子》一词:“公子无肠,将军解甲,诗人狂啖如虎。细剥轻敲,漫拟琴焚鹤煮。肴谱多许,试解缚,看尔爬沙,且作醢,酬他跃扈,肥膴。笑谁遑,细嚼填腮,似鼓负腹。   绝代词坛霸主,要句换尖团(句下风老原注:东坡诗,“一诗换得两尖团”),家来三五。……”(《风惠诗存》)时值抗战胜利之后,风老笔下的蟹,还有影射日寇的意思。夏枝老此时毕竟年已老迈,才思不若以前敏捷了。因此对郭风惠才有“残年自愧不中书”之叹。但郭风惠心里十分明白,夏枝老是真的喜爱自己,故意敷衍一下,寻个由头,犒赏自己罢了。后来,依然是枝老又请郭风惠吃烤鸭。这也就有了郭风惠《瑞鹤仙·奉和夏枝老赋烤鸭》(《风惠诗存》)等诗词。
虽然,在日常生活中,夏仁虎和郭风惠二人随意的像家人。但郭风惠在心底里对这位前辈大师,给予了如同业师一样的尊敬。由于郭风惠在1926年曾担任过绥远、察哈尔教育厅长,对绥远人文、历史、风俗、地理、物产,尤其是教育比较熟悉,并多有自己的研究,在夏仁虎《绥远通志》后期的订正中,郭风惠也给予过老人不少帮助。这就是很少有人知道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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