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战国时著名人物——侯嬴
- 中华侯氏网 2011年7月23日 晚词博客网
(摘编自《史记.信陵君〉)
公元前257年秋的一天上午,天高,微风,云淡。魏国都城大梁东城门外,几株黄中隐红的杨树寂寞地立在不远处的土丘上,偶尔几片树叶在微风中飘飘而下,没入渐枯的秋草丛中。几百号男女老少端坛执碗立于大路两旁,默默地等候着什么。
城门口,一位两鬓斑白的清瘦老人身着戎装,手执剑柄,努力挺起渐已弯曲的腰背,站在一排军士之前,岿然不动,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感觉那沧桑的面孔仿佛是凝结秋日的山峦,深邃的目光似乎要穿透无边的旷野。
许久,一声马嘶似乎是要有意撕破这宁静的画卷,传入静候着的人们的耳中。人群有些骚动,纷纷探颈侧目城门。随着得得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几百号参差不齐的人马车卒从城门依次而出,为首一人三十上下,头戴钢盔,身着战甲,肩披白袍,腰悬长剑,下跨乌骓,白净的脸庞略显憔悴,清澈的眼神透出决绝的刚毅,微含不屑的笑容里蕴藏着对生死的淡然。
正是那个礼贤下士,仗义疏财,急人所难,惜才爱民的魏国公子信陵君——魏无忌。
信陵君跨出城门,乍见人群,微微一怔,急忙勒住了战马,还未等停稳,人群已如潮水般拥至身旁,纷纷倒酒举碗过顶,那碗碗清酒在秋日阳光的照射下,折射出粼粼斑光,“公子保重”的劝酒声此起彼伏,信陵君心头滚烫,双眼刹那间盈满了泪水,他昂首向天,努力地控制着自己,不让眼泪流出来,视线模糊中但见白云悠然蓝天,不知和往,一如自己此行生死茫茫,不知归处,十几天来的悲愤和无助不禁齐拥心间,鼻子一酸,两行热泪夺目而出。借下马低头的空隙,信陵君用袍角将脸上的泪痕一扫而去。再抬头时已经满面笑容,压抑着复杂的心情冲身边的人群团团而揖,口中高言:“赵国危难,忌心如焚,此去救赵,生还渺茫,然大丈夫立于天地间,当快意恩仇,违义苟命,无忌不为!乡亲盛情,吾心铭记,今日一别,诸位保重!”说罢,端起身边一位老者的酒碗,一仰而尽。提缰一跃上马。
正欲挥鞭前行,蓦然想到此去救赵,区区百十人马面对十几万秦军,必然尸骨无存,今日一别故乡,唯冀来世再见,不禁驻马回首,秋风飒飒中,那厚实的城墙,熟悉的城门,还有自己无数次登顶查看的箭楼从眼前徐徐而过。
正自留恋间,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进入眼帘,正是那城门挺立的戎装老人,无忌一愣,是侯嬴?他为何不前来告别?难道是我有什么地方慢待于他?
不行!此去断无再生之理,我岂能带着遗憾离开。想罢,他再次下马,拨开众人,走向老者。
城门口的戎装老者没有迎上前来,只待信陵君上前。脸上淡淡的,没有一丝临别的悲切,也不主动答话道别,只是静静地等着信陵君先开口。
气氛有些尴尬,信陵君小吁了一口气,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举手施礼:“赢翁,无忌前去救赵,今日在此别过”。老者轻轻一揖,用淡淡地口吻回答:“侯嬴老矣,力有不殆,难随公子前往,望公子保重,此去好自为之!”。说完住口,再不多言。
信陵君见侯嬴淡淡一语而止,微感失望,欲待详问,又觉多余,轻叹一声,上马挥鞭率众绝尘而去,再未回首。
车马渐远,直到淡出视线,送别的人群才陆续回城离去。
侯嬴凝望着信陵君离去的方向,像一尊雕塑,一动未动。然心里已如浪而涌,过去同信陵君交往的一幕幕浮现眼前。
五年前初夏的一天早晨,晴朗无云。城北陋室独居的侯嬴正欲往东门当值,忽听得敲门声急促,侯嬴微感惊奇:哪位客人清早会来拜会?心下嘀咕:难道是老朋友朱亥?不,不是他!朱亥虽以杀牲为业,性情却并不鲁莽,以往来时敲门总是徐徐而叩,焉会如此急促。然会是谁呢?一边猜想着,一边已经踱到大门前。一开门,却见是魏公子信陵君门下食客杨初,侯嬴不禁一怔。
杨初与自己相交不深。初识是在去年,信陵君围猎归来,入东门时,一位随从慢马不力,差点儿摔至马下,侯嬴恰城门当值,见状疾步上前,拉住了缰绳,骑马之人下马致谢,自谓姓杨名初。言语中,侯嬴得知此马性诡,嘞缰之时,泼狂不止,多人试之皆然。侯嬴围马端详,见此马唇左有一破溃之处,隐于毛间。微一思索,已知其故,回身谓杨初曰:“先生不妨左缰试之”杨初将信将疑,上马一试,果然嘞缰则止。大奇,问之,侯嬴一笑未答。此后杨初凡进出东门,总下马与侯嬴寒暄几句。相交仅此,但不知今日登门何事?
杨初进门,满面笑容,躬身贺到:“恭喜嬴翁!”侯嬴一怔:“先生玩笑,侯嬴一介末夫,何喜之有?”
“公子信陵君即刻前来拜会翁丈。”
“信陵君?”侯嬴看杨初并非说笑,心跳不由加速。
平原君、信陵君礼贤下士,义胆忠诚,中外闻名,有志之人皆以投身此二人处为荣,自己也曾夙夜长叹,一身谋略,无奈年高,已无施展之地,只能以一城门小吏终其一生,生不逢时,夫复何求?不想今日信陵君亲自登门结己,莫非梦乎?
略思已心下了然:自己虽小有薄名,却未有惊天动地之举,故信陵亲访,必然是杨初等门客的举荐,虽为接纳,恐察观之意更深。今若以常规见之,断难为信陵留下深印,唯不以常理,方不为信陵所轻。想到此处,侯嬴压住心中突跳,面色平淡地对杨初曰:“先生引荐之情,侯嬴铭心,然嬴年老才竭,譬如秋蝉,亦如枯木,已难为公子出力,请先生回复公子,嬴实不敢当。望先生见谅!”说罢转身进屋,独留杨初怔在当院。杨初正思如何劝解侯嬴,大门外已经车粼马啸,眼见信陵君已在几个随从的拥簇下步入院中,忙迎上前去,如此这般回禀于信陵君。信陵君不禁大奇!
信陵君身为魏国公子,智勇双全,礼贤下士,急公好义,与其姐夫平原君俱为名播中外之人。时各国战乱频繁,赵魏也因有此二人使战争压力减弱不少,故此,深得君王赏识和倚重。况国君魏安釐王与信陵君同父异母,故信陵君位高权重,在魏国之影响无出其右。其门下食客多有能人,凡有才之人,难免心高气傲,信陵君阅人无数,已司空见惯,不以为异。前杨初向其举侯嬴,信陵君未予答复,事后派心腹之人遍城打听,方知侯嬴虽老,却老而弥坚,机智广博,不入俗流。遂决定登门拜见,本想侯嬴一偏末小吏,虽有才气,性情高傲,也断不致拒绝,不想此人性情大异于常人,反而勾起了信陵君的好奇。
信陵君向众人一摆手,疾步门前,一揖到地:“无忌薄德,自谓尽识人才,不想灯下昏暗,先生近在咫尺,无忌却失之交臂,今登门致歉,望先生不吝赐教!”侯嬴在门里听的分明,心中感动,欲推门又止,在屋内回曰:“公子厚德,吾心感佩,想嬴有何德能令公子登室而求,赐教之语,愧不敢当!嬴才疏学浅,位卑形萎,恐暗污明堂,公子请回,失礼之处,当请见谅!”。信陵君听此言,求贤之情更切,再次躬身:“先生不应,无忌长拜不起”。侯嬴度此景,再推脱必然陷信陵于尴尬,便轻吁一口,平定了一下思绪推门而出,一揖到地:“公子高义,嬴复何言?陋室粗鄙,有污公子。请进!”言罢欠身将信陵君让入屋内。信陵见侯嬴发白如雪,精神矍铄,所言不卑不亢,心下赞叹。一进屋却见屋内四壁空空,唯有几卷竹简堆于炕间,便转身招呼仆人,未几,一仆端盘而入,却是黄澄澄四百金。信陵唏嘘感慨:“先生高才,不想清贫至此,区区几金,还望笑纳。”侯嬴瞟了一眼盘子,转身对信陵君一揖:“嬴修身一世,洁行自律,清贫于我,虽苦亦甜,嬴平生无故不受一文,今公子之情,嬴亦不敢拜受。望公子成全!”言语坚决,不容回旋。信陵君见此,只好作罢,心中对侯嬴却甚为敬佩。
陋室之中,信陵君就国事征见于侯嬴,侯嬴分析国事鞭辟入里,信陵甚为叹服。直至晌午将至,信陵君方不舍而归。此后,信陵每进出东门,均驻车同侯嬴攀谈几句,偶而登门求教,侯嬴侃侃而谈,决事分明。态度始终不卑不亢。信陵君从人奇之。
一日,信陵君府内设宴,王公贵族,名人雅士,食客死士,参与者众。席宴俱齐,信陵忽道:“诸位稍等,有一贵客,吾当亲请。”言罢,驾车往东门而来,侯嬴当值,见信陵君驾辕而至,甚觉惊奇。上前施礼后,问之:“公子亲自驾辕,不知何往?”信陵一笑,下车礼让:“今小舍设宴,宾朋者众,然无先生参与,无忌岂得兴乎?故驾辕亲至,专为迎候先生。”侯嬴一笑,转身将东门事宜向手下略作交待,即蹬车直坐于信陵君日常之位,表情坦然,似未觉不妥。信陵之随从则深为恶之。
车进东门,侯嬴探身对信陵君曰:“公子,吾有一友,名朱亥,当街开铺宰牲,嬴多日未会,今可否绕街而行,容嬴探望?”信陵闻言,回身颔首:“可!”遂驱车绕街而行。未几,见前有一牲铺,一魁梧之人正挥刀宰割,侯嬴手指此人言:“即为吾友,公子稍候!”信陵驻马,侯嬴下车直至朱亥处,立于屠案旁,与朱亥东拉西扯,相谈甚欢。一个时辰已过,看侯嬴依然未有离开之意,从人个个厌烦,欲待怒骂,见信陵含笑静候,无丝毫不耐之色,便均忍气吞声,肚中早将侯嬴暗骂百遍。
陋巷驻有华车,路人惊奇,纷纷聚拢指点,候、朱欢言如故,旁若未见。眼看日已过顶,侯嬴方慢条斯理同朱亥相揖道别,信陵静等侯嬴上车坐稳方驱车回府。
府内众宾客早已等得口干舌燥,腹内隆隆。见此客久请不至,不知何方神圣,然见上座为其留一空位,心知必定是一知名之士。正自猜度间,见信陵君携一胡发俱白,衣冠陈旧之瘦弱老者缓缓入内,均大奇,详看之下,却是夷门小吏侯嬴,不禁俱露鄙夷之色。
信陵君假作未见,直将侯嬴安排上首坐定,方转身向众宾客言道:“无忌亲请之人,乃夷门佐领侯嬴,嬴翁位虽非尊,然尽忠己职,多年未有丝毫怠意,品性高洁,机断善谋,虽年逾七旬,依然苦读不懈,无忌几次求教,所获非浅,今将嬴翁知于众人,实乃无忌之幸乐之事!”言罢,转身斟酒一杯,双手恭于侯嬴之前。
众宾客见侯嬴坦然而入上座,已觉奇之,又见信陵亲执酒恭请,早已惊呆。均瞠目结舌,如入梦中。
侯嬴见信陵亲自斟酒相敬,连忙站起,双手微颤,接过酒杯,直面众客高声而言:“嬴乃一夷门小吏,位卑形萎,前公子不以嬴卑微亲登陋室而拜,今高朋满座之时独驾华车相迎,陋巷久等而未厌,安嬴上位而亲斟,故此,人皆言嬴为小人,而称公子为礼贤,盖因嬴无以为报,唯以嬴之恶名,而显公子之高义!”
此言一出,众宾朋鄙夷之色俱敛,钦佩之情顿生。
信陵君平生结交甚广,相交之人轻身重义者众多,而甘污己形而全他人美名之人却平生未见。故侯嬴之举,信陵颇为感动。
此事一时成为美谈,令侯嬴之名大播。信陵尊其之心更甚,入府则以上宾待之。
后侯嬴向信陵君推荐自己好友朱亥。信陵君颇为重视,几次驾车亲临结交,朱亥一如侯嬴,对信陵君不卑不亢,即便收纳信陵之馈赠,亦不言谢。信陵君并不介意,相交如往。
一日,宴间饮酒,信陵君忽发长叹,众人问其故,信陵君言及釐王爱妃如姬求己一事:原来如姬之父半月前被仇家所杀,官府追拿凶手未果,猜踱其已逃至别国,如姬知道此等家仇难依君王,故哭求信陵君为其父报仇。此事之难,信陵深知,故对如姬之求,未感轻应,然思之多日,委实难决,故此有叹。众人多知此事,皆思报仇不难,难在事涉他国。时诸国间战乱不息,魏国与他国之谊忽冰忽火,加之秦国虎狼窥视,魏国自保尚且不暇,如因报私仇而与他国结怨,岂非引祸于魏?故听罢皆默。
信陵见众人无语,摆手言道:“不谈此事也罢!当日如姬求吾之时,吾已思虑此事尚难,故未敢轻应,今既无良策,为国计,吾回拒如姬便是!”
“公子不可!”侯嬴起身急止:“为国为公子计,此仇当报!”
“哦?”信陵君见是侯嬴,大喜:“嬴翁请言!”
“国君之戚被杀,此仇不报,他国必然因此轻慢魏国。”见信陵颔首,侯嬴接着言道:“如姬求公子为其报仇,此事恐宫闱难掩,此仇不报,有损公子威名。”
信陵听此已然动容:“然以先生之见,当以何策?”
侯嬴捋须片刻,一字一句道:“当徐图之!”
“?”
“公子宜先进宫当如姬之面应允此事,但需如姬假以时日,不可急促。此其一;狱中寻一近日被捕难赦之重犯,允其家以利,令其应杀人之实,以止民议,以松凶手之防,以阻他国之轻慢。此事亦需知会如姬而知。此其二;凶手仓皇外逃,生计必然艰难,公子需多布义士,寻其所在,令一人与其以利相交,久至其不防之时,栽其不义之实,愤而杀之,贿结官家以平后事,则可矣!”
信陵君思侯嬴之言,上下齐顾,无丝毫不妥之处,心中深为叹服,拍手笑道:“善!就依嬴翁之言!”言罢正欲举杯,忽顿:“若如姬相问时日,吾当作何答?”
“少则一年,多则三载。”侯嬴胸有成竹答道。
信陵君手下门客众多,交往天下,不到一年,探便得凶手藏匿所在,果然如侯嬴所言,其出逃仓促,生计艰难。信陵遂派一剑客以商贾之名近之,交往日久,其心已懈,遂以盗名而污其行,“愤”而杀之,剑客携其首级而归。时离如姬之父被杀已近三载。
如姬亲见仇人首级,泣拜信陵:“公子大恩,妾铭在心,但有吩咐,如姬必以死相报!”信陵君则逊言家国一体之论、皇亲连密之情,如姬感激之情更甚。
岁月荏苒,侯嬴入信陵府幕已近五年,期间侯嬴多次拒绝信陵提携进位之情,夷门当值如故,休值之时,同杨初等人一道在信陵府中谈文习武,为信陵君出谋定策。
今年大暑才过,秦即遣将王龁出兵赵国,势如破竹,直达赵国都城邯郸,赵国一面殊死相抵,一面驰人向魏国求援,魏赵同盟,难以推脱,遂遣将晋鄙统兵十万相救,秦国出言恐吓,釐王惧,敕令晋鄙驻兵邺城,等待观望。平原君时为赵之相国,亲书至信陵君处,促信陵劝釐王及早遣兵救赵。信陵多次求见釐王,声言魏赵唇亡齿寒之理、同盟互救之情,侯嬴等门客亦心急如焚,纷纷周旋于王宫大夫之府游说,无奈釐王畏秦如虎,始终不应,后闭宫不纳。信陵君束手无策,心急难耐。
眼见赵国抗力渐微,平原君失望之至,再遣书一封于信陵君:“胜与君相交日久,思君乃品性高洁、急人困苦之义士,不想今邯郸危卵之际,君竟于高堂安坐。即不念胜之情,然忍见汝姊临渊悲啼而不救乎?”信陵阅信,双眼含泪,心似刀铰。出府直入王宫以做最后一试,然釐王躲而未见。信陵仰天长叹,许久,心下一横,做出决断。
回府即召众门客曰:“大王既不进兵,赵国危难无救,吾便死,亦不愿失信于天下,今无忌决意亲赴赵地,为义而战,诸位与吾相交多年,愿随吾出战者吾心铭之,不愿随吾出战者,吾心解之。”门客多有追随者,侯嬴不语,悄然而退。
至赵国求援以来,侯嬴思之日久,踱釐王之心,绝难更改。故欲解赵国之围,唯有强夺兵权,侯嬴虽有夺兵之策,然此举形同叛国,事体重大,不知信陵君是否属意。故一直未敢陈之,今见信陵慷慨赴死,知其意已决,欲待详陈,忽思孔子“不悱不启,不愤不发”之语,况己之计实乃阴险,难见光明,故唯等信陵主动相询,方能告之。东门送行,侯嬴故做冷态,大异于常,他猜踱信陵必然而返。
信陵心知此去羊入虎群,必死无疑,既存死心,心情反而平静,只隐约觉似有不对之处,一路思之未果。
离大梁已远,脑海忽映出侯嬴送别时之冷漠面容,才知心中所想不对之处实源于此,想侯嬴甘污声名而全自己,实乃轻生重义之辈,怎会以年老为由,冷漠而避死,回想侯嬴以往之表现,今日之举实乃反常, “莫非?、、、、”一思至此,信陵急忙驻马,命众人原地而栖,率几名亲随拨马飞驰而回。
临近大梁东门,已是暮色苍苍,借微弱之光,信陵老远隐约见一人立于东门前,在丝丝秋风中一动不动。驰马近前,白发飘飘,却不是侯嬴是谁?
信陵一跃下马,侯嬴早已迎上前来,一揖到地,起身笑言:“嬴踱公子必返,故一直在此相候。”看信陵一脸茫然,侯嬴接着言道:“公子养客千人,未有一人谋得良策,今为义救赵,无异以身侍虎,公子待嬴不薄,今我冷言相送,公子心中必怨侯嬴,既怨,岂有不返而探之理?”
信陵心中一热,执侯嬴之手而言:“无忌岂敢有怨,只是细思嬴翁今日之举,实大异于常,心悬难耐,故折马而回,先生当教无忌。”
侯嬴将信陵拉到一旁,附耳轻言:“救赵需掌兵权,麾兵需有兵符,大王兵符必在寝宫,公子何不求宫人窃之?”
信陵闻言,面露难色:“这,何其难也!恐、、、、、、”
“公子当年为如姬报得父仇,如姬此恩未报,嬴敢言,公子若求,如姬必应!”
信陵恍然而悟,但思此举无异葬如姬于死地,心中又自不忍,侯嬴见信陵君兀自彷徨,急言:“公子不可犹豫,非如此,赵必亡,赵亡则魏危矣!”信陵闻言,如梦初醒:“善,就依此言!”对侯嬴一拱手:“事不宜迟,今夜我即托人进宫知会如姬,先生可在城门小憩,成与否,无忌当与先生此门别过。”言罢率人急驰城中而去。
如姬得信,马上应允。是夜,如姬陪釐王饮酒,使媚撒娇,未几釐王便酩酊大醉灌,如姬侍釐王安歇之后,窃的兵符连夜送至信陵之手。
信陵君得见兵符,心中狂喜,与侯嬴道别,侯嬴忽问信陵:“公子此去晋鄙处示符夺兵,如若晋鄙以‘将在外,不受君命’之言,投书于大王以证其事,公子当何以对之?”
“这、、、、、、”信陵闻言,顿时哑然。
“公子勿虑,朱亥受公子之情久已,无以为报,其力大无群,公子当请其随同前往,晋鄙如交兵于公子,则罢,若不肯,可由朱亥将其击毙。”
信陵闻听需击杀晋鄙,心中不忍,泪流满面。
侯嬴侧目视之:“公子惧乎?”
信陵拭泪叹言:“非!晋鄙乃国之柱臣,皆因有此等忠良之辈为国守疆,魏国才得安然,如无辜而杀之,忌心何忍?”
“公子心慈,天下皆知,然舍一人而拯救百万之躯,非如此,焉能为之?公子细思!”
“哎!既别无他策,亦只好如此。吾即刻前往朱亥处。”
“嬴为公子带路。”
朱亥见信陵君夜半亲至,甚奇,待听罢侯嬴之言,对信陵拱手言道:“朱亥乃一市井之人,承蒙公子屈身相待。亥嗤虚礼,故从未言谢,今公子急难,此正朱亥报效之机也。”遂于铺间携一把大锤,随信陵君等人直往东门而来。
东门话别,侯嬴执信陵之手,久而不放,哽咽着言道:“公子请谅嬴不能相随之过,嬴非贪生之人,实年事已高,近日为思详策,竭虑焦心,如油灯将枯,如随公子,若有变故,恐分公子之心。公子放心,嬴已将此事谋划多日,万无一失,此去必能麾兵救赵。公子统兵之时,父兄俱在军中者,可散其父兄归魏,则必能以一当十,大破秦军,但窃符之事,实乃不臣,便胜,亦不得归,既难再见,嬴唯踱公子抵邺城之时,即面北自刎,为公子壮行。”
侯嬴看信陵欲劝,凄然一笑:“公子,此策虽为无奈,然难见光明,陷公子于不臣,葬如姬于不忠,杀晋鄙于无辜,即若世人不弃,嬴亦难自对,况公子救赵难回,嬴不能再随公子,苟活于世间复何用?”言罢双眼含泪,目视信陵,留恋难舍,兀自不肯松手。
信陵与朱亥早已泪流满面。想侯嬴死志已决,心知再劝亦枉然,唯涕泪向天,任秋夜风干。
信陵君抵达邺城之后,晋鄙见符果然不肯交出兵权,朱亥乘其不备,用大锤将其击杀。信陵君采侯嬴之言,将营中父兄与独子遣散归魏,军情为之激昂,与秦之战,如猛虎下山,秦兵溃败,赵国得救。
信陵窃符,难归故里,只得寄居于赵,并听从门客唐雎之言,对赵国不以有功居之。
邯郸解围之后,赵王亲迎信陵入城,庆功宴上,信陵君接过赵王之酒,不由想起侯嬴,心中酸楚,两滴清泪悄然落入酒中,信陵一饮而尽。
侯嬴送走信陵和朱亥后,仿佛一下子苍老了许多,他目视北方,立于秋夜,任寒风吹乱白发,凭残叶飘旋胸前,努力挺着腰身,始终一动未动。
东方的天边乍白还黑,欲黑却白,未几,一抹晨曦渐出天际,大梁夷门前突然似有清光闪动,一道血箭冲天而上,如雨般纷纷撒落,此时,恰一轮红日喷薄而出,深秋的初晨刹间便如血而红!
安玺琳
2008、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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