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一个上午，复旦大学物理系侯晓远教授办公室的电话铃就响了五六遍，来电者都是各个不同年级的本科生和研究生，想和他约时间交流——这位曾经获得过国家杰出青年基金和长江特聘教授称号的著名物理学教授，已经为本科生担任了10年导师。侯晓远说：“刚开始我只能正面安慰鼓励学生，后来发现，学生需要的不是安慰和鼓励，而是人生目标的引导。现在，我已经从学生的问题中总结出了一套理论。很多学生进入大学后学习成绩差或者对学习提不起兴趣，其实都是表象，根源在于他们面对人生的种种疑问时，只想逃避。我要用生物学和物理学的知识，来激发他们面对人生问题的潜能。”

    99分的好学生也有问题

    侯晓远每年都会开设大学物理课程。有一次期中考试，他发现如果严格批改，很多学生不及格。于是，他请一些成绩不太好的学生晚上来开座谈会，说好是从6点谈到8点，结果来了20多位学生，谈到10点都没有结束。

    侯晓远发现每个成绩不好的学生都有各自的原因，有些是因为要出国，整天忙着学英语；有些是忙于社会活动，分配到学习上的时间太少。“这些都还算是有追求的，也有一些学生支支吾吾，整天都在打游戏。今年我的这8个学生中，又有一个出现了这一可疑症状。”但没想到，他认为最不需要操心的好学生也有问题。

    有一天下课，侯晓远被一个学生拦住了。他很疑惑，这名学生期中考试考了99分，是第一名。结果学生只问一个问题：“我学习很轻松。可是我学得这么好，今后干嘛呢？”侯晓远当时就愣住了，他后来发现，不是一个学生有这样的问题。“很多学生不清楚自己的人生目标在哪里，如果这个问题不解决，学生往往缺少学习的动力。”

    用生物学知识总结理论

    “其实，学生无论是沉迷于网络游戏，还是有拖延症，都是在逃避人生中所遇到的问题。”侯晓远说，“在无数次关于人生目标的讨论后，我总结出一套‘问题丛林’理论。”这套理论总会让学生恍然大悟。

    侯晓远最常告诉学生的是，所有人的人生都是在问题丛林中走向终点，人生中的种种痛苦就是因为遇到了各种各样的问题，努力学习考不好觉得痛苦，沉迷网游戒不掉也觉得痛苦……大多数人通过各种方式逃避痛苦、逃避问题。侯晓远说：“人能够存活至今，就是因为在进化中形成了一遇到让自己感到不适的情况或者一感到恐惧就逃避的本能，这是人自我保护的求生本能。同样，自私也是人进化的本能，因为，古人类生存环境恶劣，所以人的本能是一有好处就要多吃多占。”

    但是人在进化中，还有了勇敢和无私的本能，因为人总是有逃无可逃不得不面对的时候，或者靠勇敢才能解决问题的时候。人和动物一样怕火，但是最终掌控了火。“我要做的就是让学生意识到，必须激发潜本能才能解决问题。”侯晓远说，其实人生就是面对问题、解决问题的过程，而所有名利和有形的物质目标，都是这个过程的副产品，问题是学生常常不能意识到这一点。

    就在不久前，有学生考试成绩很不理想，上课时也常常心不在焉，侯晓远找他来交流，学生回答说：“我正忙着考英语，想申请去哈佛。”学生告诉侯晓远，哈佛的招生简章打动了他——哈佛说要培养政治和经济精英。侯晓远告诉他：“哈佛的招生简章里每年有关于培养了多少亿万富翁和政治家的介绍，但是你从这上面看到的都是小概率事件，并不意味着你考了哈佛就必定会成为这个小概率中的一个，如果你为了这个目标申请到哈佛，你肯定会觉得失落。更何况，你申请学校还得有绩点和优秀的平时表现。”他建议学生先解决眼前的绩点太差问题，然后想清楚自己到底要什么，再努力做以后的事情。

    教学生锻炼“精神肌肉”

    即便是有了理论，但要真正说服学生勇敢面对问题，并不容易。经常有学生疑惑：“你的理论好是好，可是怎么可能做得到？”刚刚开学，就有学生来求助侯晓远，说自己和导师之间产生矛盾，明明知道错误是因为自己没有和导师沟通好，但就是不愿意“委屈”自己和导师去沟通，宁可选择延期毕业甚至毕不了业。

    侯晓远为此搬出了牛顿第三定律——力的作用是相互的。他说：“我常常要向学生解释如何做到勇敢面对问题并且解决问题。学过物理的学生都很容易理解。大家都知道，健身时，身体输出能量得到肌肉，而解决问题则是输出了能量，获得Mental Muscle（精神肌肉），每当解决人生中的一个问题，Mental Muscle就会增加，并且可以使自己的精神更自由。”他用这套理论连续谈了三次，最后学生主动去找导师了。

    本报记者 姜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