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同治初年（1862），因国内发生太平天国起义和捻军活动，南方各省向北京运解京饷受到阻碍，许多省份开始寻找殷实票号汇解京饷等款项。从此，担负起承汇公款的山西票号进入了大发展时期。介休北辛武村冀氏看好这一时机，逐将平遥城内的乾盛亨布庄和德记布庄分别改组为乾盛亨票号和德昌票号。这已是介休籍商人在平遥城开设的第七和第八个票号。

    （一）

　　北辛武冀氏是介休在清代仅次于范氏和侯氏的第三家富户。未经营票号前，冀氏在荆楚、京津、山左及当地的商铺数以百计，仅湖北樊城、襄阳一带就有70多家。大多数为当铺，其次为布庄、油房、杂货等，其中资本10万两以上的字号有钟盛、增盛、世盛、恒盛、永盛和平遥的乾盛亨布庄。冀家虽富有，但其家丁很不兴旺，该族由宋代从临晋迁入介休为一世算起，以后从10世到17世皆为单传，17世冀国定年到40岁仍没有生子。冀国定为续继有人，40多岁娶了第四房马夫人。马夫人进门后，冀家不仅一连添了八个儿子（不久老三、老七、老八少亡），而且马夫人很快以太夫人身份主持了家政（时在十八世纪二十至三十年代）。马太夫人母家“簪缨世崩胄，夙娴诗礼”，她按照“母家仪式”，立了相应的家规，在家“自奉宜薄”，对外却“不厌其厚”，遇到有修善义举，动辄捐助万金。冀国定道光十八（1838）去世后，当时诸子年少，未懂事，马太夫人“内外诸事悉自经理。南北贸易经商字号凡数十处，伙归呈单薄，稍有罅漏，即为指出，无不咋舌骇服。不出户庭，而大辔在手。综理精密，不减赠公在时。又待伙极厚，故人皆乐为尽力”。（摘徐继畲《冀母马太夫人七十寿》）。

　　马太夫人不仅处理家政精密，在商业经营上也有才干。据说，当时商业繁华的平遥城开标利，马太夫人不到就不开，因为不知她是收还是放。马太夫人晚年，南省爆发了太平天国起义，义军攻占了两湖后，冀氏在湖北的商号遭到了惨重损失。咸丰末年，冀家“较之以前家资不及十分之二三”。对此，《冀氏族谱》中记载了当时马太夫人的心态，她告诫众家人曰：“此吾家报国之时也，时势如此，守钱欲何为”！即寄信各伙，令竭力捐输助饷。而晋省捐输亦起，接连六七次，计前后捐金凡数十万金。据山西巡抚哈芬在咸丰三年为河东商人捐输请功提供给皇帝御览的名册中，介休北辛武冀以和这次一人捐银为六千五百两，名册中排列第一。根据规定，给请议叙知府职并加一级。

　　咸丰初年，马太夫人年已六十开外，冀氏的五个儿子已长大成人。马太夫人趁自己在世，给五个儿子分家立业。全部家当共分为6股，五兄弟各1股，另1股为家祠股，属全家共有。其中长子冀以公以悦信堂名，分了增盛、广盛当铺（含其在各地的分字号）及张兰镇的悦盛昌、悦来号钱庄等；老二冀以廉以笃信堂名，分了钟盛、益盛当铺等；冀以中以立信堂名，分了恒盛、文盛当铺；冀以和以敦信堂名，分了永盛、星盛当铺；冀以正以有容堂名（因和马太夫人一起生活，用了冀家老堂名）分了世盛当铺等。

　　冀氏五兄弟分家后，吸取咸丰年间起义军一过平介时一些富商数十万积蓄被抢、立即成为赤贫户的教训，除继续必要扩大了部分商铺字号外，五家此后都开始广置房产土地。弟兄们除在湖北、洪山、晋祠等地购置了大量的水土和稻田外，还尤其注重在家乡广置田产，仅本村土地发展到30多顷，占到全村土地的三分之一。光绪初年，除了以正留住在原宅，其它几个弟兄都先后用数十万金购买、新建了豪华房舍。

    （二）

　　冀氏兄弟5人中，排行第4的冀以和最为精明能干，为此，马太夫人在世时，将祠堂股委托给了冀以和经管。平遥城内的乾盛亨布庄为祠堂股业，该字号在平遥城东大街路南，道光年间开设，经理为武开盛。冀以和将布庄改为票号期间，武开盛的32岁的儿子武日中代替其父接任了总经理，乾盛亨票号先后在本省的太原、太谷、解县、运城、新绛、介休、张兰、文水、汾阳、祁县、曲沃及省外的北京、天津、开封、周口、沈阳、河口、沙市、长沙、重庆、万县、武汉、上海、杭州、昆明等城镇设立了分庄。据说，冀以和为了便于参与金融活动，亲自在北京坐镇指挥，不惜重金结交大官僚，寻找发展的靠山。这在众票号东家中是不多见的。也许正是由于冀东家出面过多，乾盛亨改票号不久便发生了东掌因争执而停业了一个时期的不快事情。

　　乾盛亨票号由于其资本大，经营范围广，且一改组便挤身于承汇公款的行列中，到光绪年间，乾盛亨已经是国内屈指可数的大票号之一。尤其在云南等省，乾盛亨已成为当地军政界所依赖的主要票号。光绪二年（1876）云南巡抚潘鼎新的一奏折中称：因历年征剿乌索、开化、腾运、永昌等地少数族闹事，先后向各商号借用银398100两，因滇省库藏空虚，仅能靠此地二三家商号通融（当时设在运动省城的二三家商号仅有同庆丰、乾盛亨、云丰泰三家）。另据光绪十二年云贵总督岑毓英一奏折称：滇军需饷孔殷，只好一面函商抚臣张凯嵩，一面传谕商号同庆丰、乾盛亨、百川通三家借垫，已先后向商号垫解银40余万两，而各省关协饷仍未能如期解到……

　　在国内另一些大城市中，乾盛亨在该地的分庄也属于重要票号之一。光绪二年（1876）山西票号在上海的24家分号组成山西汇业公所，乾盛亨为其成员之一；光绪七年（1881），汉口有票号32家，乾盛亨和其德昌在该地都设有分庄，光绪二十二年（1896），山陕会馆在汉口落成，根据当年“汇兑银票不论收交何庄出得汇费，每千两抽厘曹平足银贰钱”规定，乾盛亨布施筹捐开光费为2405两，在汇票帮排名14，其德昌布施寿捐银784两，排名29。冀氏票号的经济实力及其在众票号中所处的位置这里显而易见。此外，从日本当时驻苏州，驻汉口的领事向其国内的报告中，也提到乾盛亨为当地的著名票号之一。

    （三）

　　其德昌是冀氏五弟冀以正的“四杆旗”之一。冀以正是个秀才。据说为了考举方便，兄弟分家后先后在太原设了其德永绸缎庄，在晋祠设了其世昌、其泰昌杂货庄，并将分到自己名下的平遥城德记布庄改为其德昌票号。其德昌票号仅在西安、三原、苏州、镇江、汉口5处设有分庄，经理为平遥梁赵村人宋聚源。光绪十年（1884），该号镇江分庄受陕西西广顺倒庄影响，本号姓王的管事又老实嘴笨，官司打了三年未结案。以后由总号经理宋聚源亲自到镇江才算了结。这一时期，由于该号汇业夹赔颇重，只好暂告撤庄歇业，宋聚源也就任了协同庆票号驻兰州、凉州的管事。过了几年，北辛武冀氏重整旗鼓再次开张，派王、曹二人说服宋聚源回号。当时正值协同庆经理刘肃斋病故，在王、曹二人的劝说下，宋聚源再次回其德昌复职，这时已到光绪十九年（1893）。其德昌复业后 ，经过宋聚源统筹全局，定章立法，辛勤在各埠间跋涉，帐期开股达到2000余两，较前丰厚，最后挣扎到民国元年（1912）歇业。

    （四）

　　乾盛亨票号论实力要比其德昌强，但该号歇业却比其德昌早了八年。究其原因，有人说是乾盛亨票号受当时两件公案的影响：一是光绪七年（1881）发生的云南善后局军需报销行贿案，这个案由天顺祥、乾盛亨两票号将银由云南汇到北京分送到十几个部吏，票号为贪官帮了忙。这件事虽然将有干连的清朝十几个大官员革职、判刑，但对天顺祥、乾盛亨两票号北京分庄经理的处理是“仅只知情，并未同办”，“拟杖八十，仍照律纳赎”；另一件是祁县元丰玖票号光绪十六年（1890）倒闭。但更准确点讲是元丰玖倒闭前，与乾盛亨往来密切的谦吉升票号于光绪十年（1884）宣布倒闭。

　　这两件事或许对求稳怕事的冀东家冀以和产生了影响，尤其是谦吉升票号倒闭后，冀以和在光绪十一年通知平遥总号经理武日中进行收束，这是实有其事。但光绪十三年武日中告退后，冀东家另聘用郝家瑞又决定继续营业。然而，此后冀家经营票号的好景不长了。从国内大背景看，当时山西票号业还处于鼎盛，倒闭的几个小票号原因是只顾开股分红，不留后手，致使号中空虚，周转不灵所致。论乾盛亨的经济实力，当时并不应该比其德昌歇业在前。其歇业原因主要也不在外因。问题在到了冀以和晚年，冀氏家族又再显了人丁不旺的前景。冀以和光绪二十六年（1900）去世前，与其平辈仅留他一人，他去世后，五兄弟的下一代也仅留下其侄儿冀惟清一人。该族本来人丁不旺，还多是平庸无能之辈。自马太夫人去世后，冀氏兄弟都热心于花费数十万两银子营建自已的房院，老大冀以公的独苗冀惟聪更是娇生惯养，无法无天的介休“三不管”。冀以和晚年目睹字号里无出类拔萃之人，家里无接业传宗之辈，不免心灰意冷，最后自己也专心致志营造起自已的“乐天园”，过起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日子。正由于乾盛亨票号从冀以和去世后缺了撑门面之人，虽然山西票号经营的危机还未到来，而自身却大数已去，加之光绪二十六年发生庚子事变，冀氏京津一带的当铺被抢掠，当地的一些字号又倒帐，损失约在150万两之多。在日暮穷途之下，乾盛亨票号于1904年过早歇业了。

　　作者简介：侯清柏　男，市史志办退休干部，曾任《介休市志》总纂。近年来，在国内公开发行的报刊发表文章主要有《考朔州军人踪迹，解张壁古堡诸迷》、《介休绵山：清明节从这里源起》及出版专著《介之推与寒食清明节》等。

    侯添　男，现供职于介休市志办公室，主要发表文章有《注重信誉的蔚字号票号》、《蔚字号谈屑》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