缅怀“抢占东北”的父亲
- 中华燕氏网 2010-3-2 12:57:49 燕化源
抗日战争胜利后,东北作为战略要地,谁能取得对它的控制权,谁就能得天下。面对这一形势,党中央审时度势不失时机地做出了抢占东北的正确战略决策。山东与东北地缘近,从这里调兵不仅在争取时间上有利,而且山东兵能吃苦、能打仗,所以,从1945年10月至年底,山东几万部队和大批地方干部被抽调到了东北。我父亲就是此时从地方上抽调去的,并在34岁那年永远地留在了东北那片黑土地上。
缅怀“抢占东北”的父亲
父亲原名燕洪志,字伯范,参加革命后改名为燕益明,生于1912年5月。上世纪30年代曾就读于济南师范学校。1938年春加入中国共产党,曾任颜张村大街党支部书记。是年冬调山东分局党校学习。结业后,分配至费县任县委组织部部长,后任鲁中军区文工团团长。1941年初,调《泰山时报》社(泰山地委机关报)担任记者,管理科长,负责印刷厂和全社的行政工作。1942年10月17日莱芜吉山战斗中,父亲在吉山西侧董家峪附近被日本侵略军的子弹打穿了肩胛骨,为了躲避鬼子搜捕,他藏在了树丛里,伤口不断往外流血。父亲唯恐被发现,强忍疼痛把流血处垫上石块。敌人端着枪在他身边不远的地方走过,所幸未被发现,免遭一劫。伤愈后仍任原职。
1944年初,父亲调到泰历县负责全县的工商行政管理工作。1945年10月从泰历县奉调去了东北。被分配到辽南一专属贸易局任局长。1946年10月,他率领贸易局十几名武装战士转移,行至辽南岫岩县西会场山,与国民党军遭遇,一阵枪战,所带人员余生无几,父亲壮烈牺牲。
他牺牲的消息直到27年后的1973年家人才知道。父亲留下的惟一一张照片还是1946年春天他从辽宁省营口寄回家中的。如果不是这张照片,孙辈们都不会知道早年投身革命壮烈牺牲的爷爷是个什么模样。
投身抗战家国难两全
父亲抗战,家属不得安宁。日伪军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来找麻烦。1938年农历十一月初一凌晨三点左右,一群鬼子闯入我们家中,凶狠狠地叫嚷着要抓捕当八路的父亲。家人惊恐万分,祖父恐被鬼子抓走,一时情急翻越院墙时摔坏了腿,从此一病不起,于翌年6月老人家含恨西去,时年44岁。
十五岁的四叔1944年也参加了抗战。家有“双抗”,更加引起敌人的注意。国民党军来了,当政者在我家门口写上“特编户”三个字,我们家人也都被当成了另类。幸好祖母性格开朗,遇事想得开,强顶着压力艰难度日。而我们兄弟那时还少不更事。祖母念子心切,想儿时,就拿照片看看,时常听到祖母在那里念叨:活不见人,死不见鬼,到哪里去了,连个信都不来。
父亲赴东北前时间紧迫,本来两天的时间足够可回家与家人告别、看看老母亲,但却未能办到。父亲一行人1945年10月28日集结,为了缩小目标,他们实行灰色行军,任何人不准携带任何用品。我父亲随身用的一床毯子,也只好忍痛割爱留下来。11月14日他们从龙口上船,抵营口,辗转于次年2月5日到东北局(时驻辽阳)报到,父亲被分配到辽南一专署。是年春天他给家里寄来了照片和信,在8月3日父亲给四叔的信中,告知了他的通信地址:大连市太隆商行孙绍康转。但从那之后再未来信,我们也再未见到他老人家的一个字。
几经寻找烈士不再埋名
新中国成立后,父亲仍杳无音信,令人牵挂。家里到处打听他的下落,当时有两种说法:一是父亲已转入秘密工作,不能与外界联系;二是父亲已在外结婚成家。对此我们都半信半疑。但我们总觉得:他不在作战部队,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但父亲毕竟下落不明,这给我们一家人都带来了精神上的痛苦。
我们一家人朝思暮想,总希望天晴有日,水清有时,父亲能有消息。当时我们颜张村参加抗日的多达数十人,“文革”初期,来村里外调的很多,但却没有父亲的下落。我们兄弟仨合计,不能再糊里糊涂的等下去了。可是到哪里打听?我们首先想到了东北。我三弟燕建华当即动身去了东北营口市。不枉此行,三弟在营口市见到了“文革”前的市委书记张振华同志,他介绍:“1945年11月我和你父亲编在一个班,他是班长我是副班长,我们从龙口乘船渡海抵营口,几经周折,到了东北局,你父亲被分配到辽南一专署贸易局,从此再未见面,后来听说牺牲了,详情不明,你去鞍山市找杨克冰同志(原市委书记),她当时在一地委,可能知道。”我三弟随即去了鞍山市,市革委组织组的同志说,克冰同志在汤岗子养病,访问她恐她心情激动引发意外,不能见。我三弟写信给我说明情况,我马上向我的工作单位,当时的泰安县革命委员会有关领导做了汇报。
汇报后,党组织非常重视,立即派组织组的戚金融、隋发荣两同志着手调查。他们首先去了鞍山市革委组织组,经再三说明情况后,方被准予去了汤岗子,见到了杨克冰同志。开始她说不认识我父亲,后经外调同志反复说明情况:如我父亲的体貌特征等,她才想起来。她介绍可去鞍山市商业局找专属秘书张梅波和鞍山市工交组贸易局秘书主任毕怀林。他们先后找到了这两位同志。一见面,他们都说:益明同志原来泰安人,当时只知道他来自山东。根据这两位同志提供的情况,外调的同志去了岫岩县,在岫岩城找到了1946年贸易局所住地的房东,房东表示:一专署贸易局在这里住过,还有武装排,有燕局长这个人,但10月份国民党军大举进攻,他们转移离开后就再也没回来。后来听说燕局长在哨子河牺牲了。
据此,外调的同志赶到哨子河公社。连续走访了大荒沟、黄旗沟、冰沟、大岩沟等数个村庄。未能了解到确切的情况。后来,他们决定寻找烈士墓地,希望在那里能找到写有我父亲名字的哪怕一块小小的碑碣。于是他们漫山遍野的寻找墓地,跑了两整天,每到一处墓地挨个坟头看,终未如愿。无奈,继续走访群众,经多方打听,最后在夹皮沟,找到三个农民,他们是事发现场的目击者。但因缺少父亲直接领导的证明材料,他们赶赴重庆三线指挥部找到时任一专署专员的刘允鹤同志,他说,当时不知益明同志是何县何村人,无法通知当地政府和家属。1947年8月岫岩收复后,在岫岩城为益明同志召开了追悼会。后来,刘允鹤给当地政府写出了证明材料。
在整个调查过程中,曾两次去岫岩县,还有杭州市、重庆市、鞍山市、佳木斯市、本溪市、海城县等地。行程万里,历时一年,几经周折,终于查清。经山东省民政局批准,父亲被追认为革命烈士。在家乡颜张村召开了四百多名父老乡亲参加的追悼会。
父亲远去儿孙承遗志
2006年10月父亲殉难60周年,我决定与弟弟、儿子赴东北,到父亲牺牲地,哪怕捧上一抔土带回老家洒在老人家的衣冠冢上,也算是让父亲魂归故里了。哪有什么固定的地点,去不得,外调的同志如是说。因而未能成行。想来十分遗憾!父亲生了我们,我们无法尽孝,却让父亲尸骨流落他乡。转念一想,战争年代故去的无数先烈,不是也有许许多多的人殉国异地而尸骨未归么!正是“埋骨何许桑梓地,人生无处不青山。”
父亲远去,您在酒泉之下值得欣慰的是:几十年来,不仅您为之奋斗的事业成就辉煌,而且子孙满堂。作为后辈,我们不会辜负您的期望,一定教育好后代,牢记您赴东北之前两天即1945年10月26日写给四叔信中说的那一句话:要“成为一个有用的人。”以告慰您在天之灵!“水流天不尽,人远思无穷。”如今只能将无限的哀思,都付之滚滚的历史长河中了!谨以此文作为纪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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