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召公系列报道之四:周召“分陕而治”略议
- 中华燕氏网 2011-11-5 20:24:29 靳金龙
周公、召公“分陕而治”是西周初年的一个重要事件,然由于史料记载简略,导致很多问题说不清楚,如“分陕而治”的确定时间、具体背景原因等。本文拟从所掌的材料对“分陕而治”的上述问题做一简要论述。
《史记》记载“分陕而治”如下:
其在成王时,召王为三公:自陕以西,召公主之;自陕以东,周公主之。成王既幼,周公摄政,当国践祚,召公疑之,作《君奭》。
《春秋公羊传》记载如下:
天子三公称公,王者之后称公,其余大国称侯,小国称伯、子、男。天子三公者何?天子之相也。天子之相则何以三?自陕而东者,周公主之,自陕而西者,召公主之,一相处乎内。始僭诸公昉于此乎?前此矣。前此则曷为始乎此?僭诸公,犹可言也,僭天子,不可言也。
至唐房玄龄等著《晋书》则说:
昔武王伐纣,封建诸侯为二伯。自陕以东,周公主之;自陕以西,召公主之。
后代史料所述大抵如此。从这里可以看出,二公“分陕而治”,应确在周成王时期。唐房玄龄等著《晋书》“昔武王伐纣,封建诸侯为二伯”一说,近人多怀疑,如宫长为《“分陕而治”说再认识》就认为“从西周整个王朝官制的结构来讲,并不存在什么‘东伯’或‘西伯’,只有太宰是‘伯’,是真正的‘王官伯’,所谓的东西‘二伯’之说,是不能成立的。其实,‘二伯’之说是后起的,本出于汉儒的附会。”由此,房玄龄等著《晋书》多是在汉儒附会这一背景上提出的,也就不能说明“分陕而治”始自武王。其次,“分陕而治”是“自陕以西,召公主之;自陕以东,周公主之。”
武王死后,成王年幼,“周初定天下,周公恐诸侯畔周,公乃摄行政当国。”关于周公摄政,在当时是否有制度背景呢?《尚书·周官》说“立太师、太傅、太保,兹惟三公。论道经邦,燮理阴阳。官不必备,惟其人。少师、少傅、少保,曰三孤。贰公弘化,寅亮天地,弼予一人。冢宰掌邦治,统百官,均四海。”陈傅良注:“三公多是六卿兼之,但其人足以兼公,则加其公之职位,无其人则止于卿而已。三公三孤皆无其人,则阙焉而已。”可见,西周三公的职位是极其崇高的,可以省阙,但若有则必须是功德极高之人。晚《书》传又云:“天官卿称太宰。”成王时,周公为太师,召公为太保,以此推测,周公则可能担任天官太宰一职,或即使未担任,职位也比天官太宰高。《论语·宪问》“子曰:‘何必高宗,古之人皆然。君薨,百官总己以听于冢宰,三年。’”孔子这里提到一个天官冢宰的又一项职能,就是君王刚死,新君即位之初,新君为表孝道要为亡去的君王守孝三年,这期间,由天官冢宰代理新君行政、统理百官。这样看来,成王时,周公以太师或太宰身份摄行政当国,也就不仅仅是一己之行为,而是有制度支持的。
周公代成王而立,引起了众人的不满。首先是负责监视殷商后裔的管叔、蔡叔等,他们联合殷商后裔武庚一起叛乱,最后被周公用两三年时间平定叛乱。其次是召公、太公望等重臣,他们虽不满,但并没有到叛乱的程度,于是周公极力向二人表明心迹。《史记·燕召公世家》记载,“成王既幼,周公摄政,当国践祚,召公疑之,作《君奭》。《君奭》不说周公……于是召公乃说。”《史记·鲁周公世家第三》“周公乃践阼代成王摄行政当国。管叔及其群弟流言于国曰:‘周公将不利于成王。’周公乃告太公望、召公奭曰:‘我之所以弗辟而摄行政者,恐天下畔周,无以告我先王太王、王季、文王。三王之忧劳天下久矣,于今而后成。武王蚤终,成王少,将以成周,我所以为之若此。’”最终,召公、太公望还是坚决地拥护周公。再者,就是成王的不满。《史记·鲁周公世家第三》“东土以集,周公归报成王,乃为诗贻王,命之曰《鸱鸮》。王亦未敢训周公。”“及成王用事,人或谮周公,周公奔楚。”甚至到周公死后,成王看到周公为武王所作的卜文,才说:“自今后其无缪卜乎!昔周公勤劳王家,惟予幼人弗及知。”由这一系列事件可看出,成王对周公是不满的,只不过当时周公位高权重,又有大功,成王不敢公然表达。
在这样的背景下,我们再来看“分陕而治”。有一种观点是“分陕而治”出现在成王亲政之后。这里有一点疑惑,既然成王已经亲政,有了执政的能力,又怎么会让国土分为两部分,分别由周公、召公“主”呢?周公召公分陕而治,其实就是架空了成王,这点应该不是亲政后的成王愿意看到的。且《史记·燕召公世家》也说“其在成王时,召王为三公:自陕以西,召公主之;自陕以东,周公主之。成王既幼,周公摄政,当国践祚,召公疑之,作《君奭》。”如果《史记》文字顺序不错的话,则当理解为分陕而治在周公摄政之前或之时,而不应在之后。据《史记》记载,周公摄政一共七年,七年后就反政于成王。成王七年二月乙未,“成王在丰,使召公复营洛邑,如武王之意。周公复卜申视,卒营筑,居九鼎焉。曰:‘此天下之中,四方入贡道里均。’作《召诰》、《洛诰》。成王既迁殷遗民,周公以王命告,作《多士》、《无佚》。召公为保,周公为师,东伐淮夷,残奄,迁其君薄姑。成王自奄归,在宗周,作《多方》。既绌殷命,袭淮夷,归在丰,作《周官》。兴正礼乐,度制于是改,而民和睦,颂声兴。成王既伐东夷,息慎来贺,王赐荣伯作《贿息慎之命》。”成王亲征淮夷,使召公营建洛邑,使周公复卜申视,这一系列事件都打破了“分陕而治”的这样一种局面,更说明“分陕而治”不会出现于成王亲政后。
因此,我推测“分陕而治”可能是出现于周公摄政的七年之中。周公摄政之初,爆发了管叔、蔡叔及武庚的叛乱,周公必须率军东征。《史记·鲁周公世家》“管、蔡、武庚等果率淮夷而反。周公乃奉成王命,兴师东伐,作《大诰》。遂诛管叔,杀武庚,放蔡叔。收殷余民,以封康叔于卫,封微子于宋,以奉殷祀。宁淮夷东土,二年(一说三年)而毕定。诸侯咸服宗周。”后来“天降祉福,唐叔得禾,异母同颖,献之成王,成王命唐叔以餽周公于东土,作《餽禾》。”《史记·周本纪》又说“晋唐叔得嘉谷,献之成王,成王以归周公于兵所。周公受禾东土,鲁天子之命。”也就是说,周公结束东征之后,一直没有回到成王身边,直到晋唐叔得嘉谷之时。《史记·鲁周公世家》“周公既受命禾,嘉天子命,作《嘉禾》。东土以集,周公归报成王,乃为诗贻王,命之曰《鸱鸮》。王亦未敢训周公。”周公接受嘉禾之后,才彻底稳定了东土,才“归报成王”。由此推测,周公在摄政的七年时间里,有三年至四年是在东土度过的。
而此时,周公一方面要平定叛乱,一方面还要应对成王、召公等的猜疑。为了维护周王朝的统治基业,他有必要作出一些让步。而事实上,当时周公在东,召公辅佐成王在西。周公平定东方叛乱,又凭借其太师的身份,已经取得了东土的实际控制权,这在当时是可能的也是必须的。而召公辅佐成王,因为成王年幼,实际掌权的也是召公。于是,就形成了周公主东、召公主西的这样一种局面。正因为此,周公屡屡对召公说:“今在予小子旦,若游大川,予往暨汝奭其济。”(《尚书·君奭》)目的就是想向召公表明心迹,两人共同辅助周王朝。当时,召公辅佐成王应该在丰、或镐京,而周公东征的军事控制范围应以洛邑为中心,而陕,传统一般理解为弘农陕县,即今之河南三门峡市。据谭其骧《中国历史地图集》,陕县正在丰、镐京与洛邑之间。这样理解“分陕而治”,也许更符合情理。
《史记·太史公自序》说周公“依之违之,周公绥之;愤发文德,天下和之;辅翼成王,诸侯宗周。”而说召公“武王克纣,天下未协而崩。成王既幼,管蔡疑之,淮夷叛之,于是召公率德,安集王室,以宁东土。”周公的功绩主要是提高了周王室的威望,巩固了周王室在诸侯中的地位。而召公的主要功绩侧重于“安集王室”。司马迁对二人评价的差异,或许可以从“分陕而治”中看出来。周公的摄政直接引起了周王朝内部的一次震动,众人都怀疑其想代成王自立。而德高望重的召公对周公的支持则从精神上削弱了众人的怀疑,并且他辅佐成王在“陕以西”统治,进一步从政治实际上说明了周公代成王而自立的不可能,从而消泯了周王室的这一次可能出现的内乱,因而有“安集王室”之功。
部分参考书目:
①《尚书今古文全璧》,郭仁成著,岳麓书社,长沙,2006年。
②《史记》,汉司马迁撰,郭逸、郭曼标点,上海古籍出版社,上海,2005年。
③ 《通典》,唐杜佑撰,中华书局,北京,1984年。
④《中国历史地图集》,谭其骧主编,地图出版社,上海,1982年。
原文转载自《三门峡甘棠苑》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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