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鸣于空,闻者伫步——记国画家燕鸣

    中华燕氏网 2012-3-28 7:48:01 熊明


       燕鸣(1917.02.05——2005.01.05)出生于江西南昌,1936年就读于国立杭州艺专,后转入上海美专,师从潘天寿、张红薇等先生。1953年后,燕鸣先生一直任教于江西师范大学艺术系。他的作品功力厚实而又守常达变,另辟蹊径,在艺术上矢志创新,孜孜不倦探索不已,作品富有强烈的时代色彩和独特风格,在继承中表达出强烈的个性色彩,在中国画坛独树一帜,为江西画坛“十老”之一。

                                      倔强的“江西人”

       都说小说、戏剧等文艺作品来源于生活高于生活,燕鸣先生的爱情故事也许就是那种好事多磨的爱情典范。自古以来,才子佳人的故事总是郎才女貌,两情相悦情意绵绵,偶尔也会有个人物蹦出来棒打鸳鸯,结果不外乎两种:一种是抱憾终生无缘牵手,一种是喜结连理,夫唱妇随!
       燕鸣先生和妻子王琦先生是在学校的歌咏队里相识相爱的。唱男中音的燕鸣当时被学校指派配合王琦练习二重唱,爱情的火花就这样在年轻人心中迸发出来,才子佳人就这样在歌声中相识相知相爱。
       燕鸣先生学的是中国画,王琦先生学的是西画,燕鸣先生经常参加一些展览的聚会,但凡这样的活动都有水果等食品,而燕鸣先生的苹果之类的点心一定是留给他心爱的才女王琦的。往往“大聚会”之后,立即是这对年轻恋人的“小聚会”。
       王琦先生的高祖王文韶做过前清宰相,到他父亲这一代依旧家道殷实,算是大户人家。母亲自然不同意大家闺秀的女儿嫁给一个穷学生,说女儿是相府的小姐,怎么能去给人家刷马桶呢?为此,倔强而自尊的燕鸣先生再也不肯踏进她们家的门。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爱情的力量终于使王琦跟着燕鸣回江西来了。上演了一曲20世记三、四十年代男女纯情的绝唱。八十年代燕鸣有一次出差到上海,经过杭州去看望岳母,他送了一幅作品给岳母,并且在画的边角处特地盖上一个“江西人”的闲章,以自己是江西老表为最大光荣。

                                       挺身护妻伟丈夫

       家庭,留给孩子们的回忆是温磬而愉悦。小时侯的欢乐留在燕鸣先生的女儿、燕陵教授的回忆中有一回特别有趣,那次调皮的几个小姐妹联合起来跟爸爸逗乐,孩子们有的抱脚,有的扯腰,最后由姐妹之中个子最高的大姐跳上去揽住爸爸的脖子终于把爸爸扳倒了。那种胜利的感觉让天真的孩子们兴奋了许久。
       可是,好景不长,“史无前例”的文化大革命爆发了。
       燕鸣先生被造反派打成“反动学术权威”,1966年8月11日,江西师大著名的"八.一一"法西斯事件当日,造反派又准备抓“牛鬼蛇神”游斗了,老师们闻讯后分头外逃,燕鸣先生也跟着逃出了校园。
       逃跑途中,有一个人说学校有一位干部不在家,结果将他的夫人(烈士子女)抓去顶替批斗了。刹那间,燕鸣先生的脚仿佛被定身法定住了,他想到了妻子,还有母亲都在家里,他要回家保护妻子和母亲。
       在那种情况下跑回学校,这无异于送肉上砧。这不,当他前脚刚一跑进校门,人群中一瓶墨汁就当头泼了过来,谦谦君子顿时成了个大花脸。堂堂的人类灵魂工程师,转眼就变成了“牛鬼蛇神”。燕鸣先生随即就被造反派拉到“牛鬼蛇神”的队伍中去游行示众。在炎炎烈日、众目睽睽之下游校园一圈,然后押往八一广场。
       在广场40多度的红砖石地上,燕鸣先生被强逼跪了好几个小时,那可真是桑拿天洗桑拿浴,落魄人遇黑心人啊。那天,燕鸣正好穿的是短裤,跪下去的时候膝盖处像蒸鸡蛋一样“吱吱”作响,几个小时下来已经是皮开肉绽,血肉模糊了。鲜血、皮肉和汗水和在一起,粘连在广场的地砖上……
       “八.一一”现场死了四位教授,燕鸣先生曾也想到过死,但想到妻子、母亲还有女儿,他就一直坚持着,支撑着。自己受点皮肉之苦算得了什么,心爱的妻子没有受到伤害就是他最大的欣慰!

                                     父女心结终化解

       文革伊始,年轻的燕陵在广东湛江市阳春山区参加“四清“工作队工作。当她在报纸上看到报道北京批判市长吴晗的“三家村”,说他的文章是反党的“黑枪”。少不经事的燕陵当时很激动,立即写了封信回家,问爸爸燕鸣先生有没有“黑枪”,有就要交出来,否则“莫谓言之不预也”。
       信寄出后,整个文革燕鸣先生中断了和女儿燕陵的通信。尽管燕陵不断地给父亲写信解释,并承认自己年轻不懂世事,一时冲动伤害了父亲的心,但父亲一直都不接受女儿的道歉。1966年5月16日,燕陵回校参加文化大革命运动。到了学校之后。倔强的燕鸣先生仍然没有理睬她。
       随着时光的流逝,政治气候的变化,加上父女两人都是从事国画艺术和教学工作,教学中有共同的语言,艺术创作上有相同的观点,燕鸣教授在“文革”结束后才逐渐接受了女儿的道歉。
       文革风雨中的父女心结终于解开了,一句“莫谓言之不预也”也变成了父女间相互揶揄的笑料。每当相言该句之时,正是父女心灵特别相通、开心一笑之时。

                                       深入生活发现美

       燕鸣先生有一幅《黄山晨曦》,画面月未西沉日已升,有人评论这幅画很抽象,居然让太阳和月亮在一幅画中同时出现。其实,这是燕鸣先生写生的作品。他在黄山清晨四、五点钟起来看到的景色就是如此,故画面有题款:“五更披衣而起,望东边日出而西角星未尽月犹姣。”当人们还在甜蜜的梦乡,他已经披衣出去观察了。
       燕鸣先生就是这样对生活充满热爱和好奇,用自己的眼睛去发现生活中的美,用手中的画笔去表现和创造美的画卷。
       1990年夏天,燕鸣先生已经年七十多岁了,他还坚持上庐山写生。
       当时,燕陵女士陪着他父亲燕鸣先生下“三叠泉 ”。山势从山坡的老远处已开始向下倾斜,到了三叠泉的位置从地面直接盘旋而下,直到到底谷。从上面下到谷底大约几千级石阶吧,蜿蜒蛇形,重重叠叠,有些地方坡度又很陡,有时连年轻人都要抓着旁边的树木小心行走才能通过。
       有一队轿夫看见燕鸣先生年纪大,断定他必须坐轿才行。把燕鸣先生当成目标顾客的轿夫从前面的山坡开始跟着老先生走,从山上面直下到谷底,在谷底休息时,轿夫们又跟着燕鸣先生往前走,一路不停地和燕鸣先生道近乎,动员老先生坐轿。燕鸣先生就是不坐。在和轿夫的闲谈中,燕鸣先生详细了解庐山美景在不同季节的变化,打听到一些尚未开发的悬崖峭壁的险绝风光……
       并非燕鸣先生不服老,更非老先生舍不得钱,而是他一定要亲自体验一番大自然的奥妙。没有对生活的细致观察,哪来下笔如有神的珍品杰作?!

                                     百炼成钢化为绕指软

       燕鸣先生在江西师大的教学课程安排多且杂,教授中西绘画、美术史论,并独立开设油画、水彩画、中国画、美术史、教学法、作品欣赏等诸多课程。他真正专心致志拿起毛笔也许是退休以后的事了,而他因为教学需要所接触到的知识也都被吸收成了他的中国画的养料,成就了他独树一帜的绘画艺术。
       燕鸣先生的勤奋是惊人的,达到了几近忘我的境界。他的随身口袋里永远会有一些小本本、小纸片,或者一张政协开会的请柬,甚至什么车票电影票之类,都是可以被他用来进行速写和整理小稿的材料,走到哪里都有他发现的能够表现的对象。有些地方是他反复去的地方,对象的前后左右,来龙去脉都了解得非常清楚而被他随心所欲地支配。这些小本本小纸片的功劳除了速写、记录对象外就是整理小稿,他的许多作品都经历过反复的小稿探索琢磨,反复易稿。难怪到其直面宣纸的时候他能那样从容胸有成竹,那样专注泼辣,再看他的山水画中的点景小人、漓江上的小船、花鸟画中的小鸟……就足可以见到他在平时的用功之深了。

                                             衰年变法

       “衰年变法”,这在中国绘画史上屡见不鲜。中国画大师齐白石的“自出新意,变通画法”,一直激励着燕鸣先生在创作中的创新追求。他把齐白石的“红花墨叶法”引进了他的大写意山水画创作,并形成了他山水画风格的两大特色:一是重墨与重彩的结合,一是在简洁中求气势。既有粗笔浓墨的纵横挥洒,又有丹青艳色的恣意渲染,还有西画的远近层次感和明暗立体感。 色彩对比鲜明而协调,共同营造出雄奇瑰丽的大山水气势。燕鸣先生的写意花鸟画更直接继承了齐白石的“红花墨叶”的新传统精神,以水墨画法描绘西画题材,简笔浓墨的酒瓶、淡墨渲染的啤酒杯、勾勒填色的黄梨、没骨重彩的紫葡萄,色调和谐,质感清晰,令人耳目一新。
       艺术创作不同于临摹复制,艺术创作必须包含艺术家的很纯很浓的情感,很多人画到一定的阶段画不下去,不能突破而落入俗套。
       有些画家虽然年轻,但作品却因袭笔墨程式而显得面貌陈旧;燕鸣先生虽然年纪大了,他却越到晚年越画越好,越画越活。老而弥新——他一生的追求方向、追求理念和绘画风格都出来了。
       1993年燕鸣先生应邀赴台湾省立美术馆举办个展。有一天,燕鸣先生和女儿燕陵去参观台湾的故宫,恰遇莫奈原作的特别展览,父女俩都是第一次欣赏莫奈的原作:一丛池塘边的芦苇草让他反复揣摩流连不去。莫奈笔下的那两条芦苇飘逸挺拔,扑厚而潇洒。其技法效果也没有离开那个极其讲究的笔触,在那一瞬间他似乎都感觉到了中西绘画惊人的相似之处……
       从台湾回来之后,燕鸣先生大受启发,作品中那大气磅礡,咄咄逼人的视觉冲击力得到了尽情的发挥。无论从画面架构、色彩、笔墨的提炼力度都更加富于现代感。深厚的传统学养、娴熟而丰富的技法水平给予了他足够的魄力和勇气打出来,他是真正实践了“像上帝那样创造,像国王那样指挥,像奴隶那样劳动”的真正的艺术家。
       2004年5月,88岁高龄的燕鸣老教授在中国美术馆成功举办了个人画展,文化部领导亲自为之剪彩,在北京、在中国艺术最高殿堂掀起了一股“燕鸣绘画艺术”热潮。

                                     难忘故园情

       燕陵教授长期在广州美术学院国画系任教,孝顺的燕陵每年都要把父亲燕鸣先生接到广州小住一段时间,她几次试图挽留父亲定居广州,都未能如愿。尽管江西难得看到几个画展,生活环境也比不上广州,但燕鸣先生就是喜欢江西,喜欢自己的家乡,喜欢江西这块生他养他的红土地。燕陵说你的画室也太小,在我这里画画不是好多了?燕鸣先生回答更是绝妙:我就是要坐到我的那个角落里才能画好画!老人的故乡情结实在令人唏嘘。有一次燕鸣先生被女儿的盛情挽留逼急了,他晚上背着燕陵通知保姆第二天一定要买好回南昌的火车票。燕陵只好送老爷子回到南昌家中。
       树高千丈,落叶归根。燕鸣先生在晚年越来越想回老家看一看,但老家在哪?如何走去?他自己也不太清楚。燕鸣先生孩提时代离开家乡,由于种种原因一直没有回去过。
       燕鸣先生最后卧床不起的时候,在南昌市文化局的领导帮助下,燕鸣先生的女儿们找到了他的老家----向塘沙谭。孩子们看到了老家的村子,还遇见一位燕鸣先生他小时候的玩伴,而且村上的老人家还记得燕鸣先生的小名叫“福官”。听了孩子们的汇报,病卧在床的燕鸣先生突然激动得老泪纵横泣不成声,竟像一个小孩般呜咽了许久不得平静。
       2005年1月5日,画坛一代宗师燕鸣先生走完了奋斗的一生,为后人留下了许多珍贵的墨宝和精神财富,为重塑江西画派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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