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一读:以才品折服众生的曹丕皇后
- 中华燕氏网 2014-1-5 15:42:41 阮卿
郭女王
中平元年(公元184年)三月初十,在安平广宗,祖上世代为长吏的郭家喜添一女,身为父亲的郭永此时已官居南郡太守,这是他的第三个孩子,第一个女儿,也成为了后来魏国的首位在任皇后。
史册中的皇帝皇后都会有种种具有奇幻色彩的附会,不管郭家三女出生时究竟有没有什么奇异的幻象,但毋庸置疑的是,她自小便在兄弟姐妹中出类拔萃,言谈举止与众不同。
原本她闺名为一个“嬛”字,但父亲对其颇为倚重,曾赞叹其曰:“此乃吾女中王也。”因此,便在其闺名之外,为之取字为“女王”。
女中之王,颇有大将风度,史书中仅用三字便将郭女王的非凡气度勾勒出来,“后有谋”。在三国乱世,一个“谋”字,有时足抵百万之兵。
其实,与女王相比,她更喜欢自己的闺名,柔桡嬛嬛,轻舞盈盈,那名字让她想起欢乐无忧的年少时光,只可惜那快乐来得十分短暂,黄巾起义时,父母兄弟均死于战乱,自己也由秋千架上的千金小姐沦落为铜鞮侯家的婢女。
颠沛流离与为人奴婢的生活是最能磨炼一个人的智慧的,生活是人最好的老师,安身立命有时也需要精打细算。
没有人知道铜鞮侯庭院的那幅美丽画卷是偶然,还是刻意,但那位地位尊崇文采风流的翩翩贵公子的确被那回眸一笑撩动了心弦,看惯了自家的绝色佳人,那俏丽灵动的别家婢女另有一种风味。气质出众,似乎跳脱了侍婢的身份,最能引起男人兴趣的是——新鲜。
再绝色的姿容,看久了,也总会有些厌倦,男人总有喜新厌旧的那一面或者那一瞬间,郭嬛以她的秀美引起了曹丕的注意,善解人意的铜鞮侯做了个顺水人情,以侍婢为礼,赠送给了曹家公子。
由婢女变为姬妾,她找到了自己的良人,却不知能够倚靠多久。以色事君,不得长久,看过了曹丕身边的各色佳丽,郭嬛心中有了自己的打算。一个人,最重要的是找准自己的位置,一个女人更是如此。
论姿色,自己不及正室甄洛;论年纪,自己比曹丕也要年长三岁;论魅惑,自己骨子里依旧留着官宦大家的气质。然而,自己也有着其他女人无法匹敌的一点。当郭嬛渐渐变身成为郭女王,她的智慧谋略便再次让曹丕惊艳不已,尤其是当时正是曹丕与诸兄弟争夺世子的关键时期。
女中王,有谋略,她冷眼看透了曹丕与甄洛间的情感纠葛,也看清了世子之争的症结所在。同一件事,甄洛看到的是兄弟相争,郭嬛看到的则是成王败寇,无疑,后者才是曹丕所希望听到的。
等到曹丕顺利当上世子,当上皇帝,甄洛便成为了他内心的假想敌。她的绝世才华如同另一个人的影子,她的重情重义反衬出他的绝义无情。如今的他早已不是建安才子,而是九五之尊,既然放弃了诗人情怀,又何妨冷酷到底。
那时的曹丕身边有诸多年轻貌美的新宠充斥后宫,甄洛则被弃于邺城,若是换了郭女王,她或许会低调淡然,以温顺等待丈夫的回心转意,而甄洛的秉性心气却不容自己默默低头。当她以一纸诗文再次让曹丕联想起种种纠结之事,他恼怒了,因为原本文人的敏感,因为心底微微的自卑。
郭女王情知,曹丕是爱甄洛的,往往最深爱的人,常常会被伤得最深。在这场情爱之中,有政治的冷,有权谋的阴,有亲情的结,有文人的忿,而她更像是个安静的旁观者,外人看来是三个人的电影,其实她并没有什么戏份。
平心而论,在甄洛与曹丕的情爱纠缠中,郭女王并没有暗中使什么阴谋诡计,也正因如此,在后来曹丕的立嗣之事上,她非但没有从中作梗,反而力促曹叡为嫡。然而,情感纠纷总是有得意与失意,即便甄洛死于曹丕的绝情,郭女王依旧要背上世俗的骂名。
黄初三年(公元222年),虽然甄洛已离世一年,但当曹丕正式提出策立郭女王为皇后的提议时,仍招致诸多大臣的强烈反对。郭女王出身婢妾,身份被打上了卑贱的烙印,借着《春秋》“不得以妾为嫡”的因由,大臣们再次将门阀家世挂在口中。
郭女王心中暗自冷笑,如果不是黄巾之乱,自己又怎会流落到卑下之地,如今这曾经的苦难竟又成了遭人诟病的口实。得知大臣回应的郭女王,没有像大多数女人一样哀怨地请求丈夫,她以退为进,向曹丕进了一道正式的谢表:“妾身既没有娥皇女英的节操,也没有姜氏、任氏的品德,的确不足以步上皇后的尊位,担当掌管皇家内廷的重任。”
她再次看透了曹丕的性情,他本是个执拗的人,身为皇帝,更是注重自己的权威,大臣们的反对声反倒成为了他一意孤行的战鼓,终于,黄初三年九月庚子日,曹丕册封郭女王为皇后。
之后,郭女王更是以行动向那些当初反对的大臣证明了自己是当之无愧的后宫表率。
黄初五年(公元224年),曹丕亲征东吴,郭女王则留守许昌永始台,当时接连百余日大雨倾盆,楼台城墙多被洪水淹没冲垮,大臣们奏请皇后离开皇宫以保平安,郭女王断然拒绝了。
她以古人之事为例,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昔日,楚昭王出游,王后贞姜留守渐台,江水暴涨,使者请她离开,由于不见王符为令,贞姜便坚决留守,直至洪水灭顶,如今同样的事情再现,她身为皇后也力求做出表率。
大臣们无语,或许这番话让他们对当初反对立其为后的事有了愧疚之心,此后,郭女王的贤德之名也在群臣之中有口皆碑。
后宫之内,对于曹丕宠爱的妃子贵嫔,她均以礼相待,对骄纵者至多以言语弹压。在鸩杀了甄洛之后,曹丕性情大变,常因身边姬妾的点滴过错而雷霆暴怒,妃嫔侍婢动辄受罚,轻者忍受皮肉之苦,重者则有性命之忧。
郭女王此时对后宫最大的恩泽便在于她总想方设法为妃嫔们揽过,或极力掩饰,或代为请罪,或解释保全。因此,虽然她没有子嗣,又出身卑贱,但后宫嫔妃皆对其诚心拥戴。
郭女王的低调识体比当初的卞太后有过之而无不及,对本家外戚严以节律,时常有怒其不争的情感溢出。
当外家姻亲刘斐要与封国之外的权贵订婚时,她语出告诫,要其安守本分,切勿攀龙附凤;当堂兄郭表想在战时动用皇家建材筑坝拦水捉鱼之时,她以“捕鱼校尉”的嘲讽大力制止;当其外甥孟武想纳妾时,她再次愤懑了,适婚女子应嫁与为国征战的将士,本已有妻怎能如此贪图美色?
这话她警告的是自家外戚,说出的却是所有妻子的心声。男人似乎将三妻四妾视作稀松平常之事,虽然对丈夫无法苛责,但她又何尝不想享受自私的爱情。
成为皇后,郭女王再次调整了自己的位置,此时,自重自保是最重要的,她不像之前那样经常为曹丕出谋划策了。因为女人的谋略是柄双刃剑,丈夫夺位时,献计献策是巾帼不让须眉,丈夫称帝后,若继续谋划,便有后宫干政的嫌疑了。
不过,也有唯一的一次破例,那是在婆母卞太后的威胁之下。
由于夺位时与曹植的兄弟相争,曹丕与母亲卞太后生了些嫌隙,即位后,针对母亲,他还曾专门颁布了一纸《禁母后预政诏》:
夫妇人与政,乱之本也。自今以后,群臣不得奏事太后,后族之家不得当辅政之任,又不得横受茅土之爵。以此诏传后世,若有背违,天下共诛之。
卞太后看了此诏,可谓五味杂陈,自己又何尝是弄权的妇人,然而,一旦登上了帝王尊位,那儿子便不再是儿子。因此,当曹操的从弟曹洪面临杀身之祸时,卞太后也只得去找郭女王转圜。
曹洪家中富庶,但性格悭吝,曹丕年少时曾对这位叔叔有所求借,但被曹洪拒绝了,就此也埋下了祸根。当曹丕做了皇帝,某次曹洪的舍客犯法便给了他一个清偿旧怨的借口,曹丕下令把曹洪本人下狱处死。
相比甄洛,卞太后内心对郭女王是更为看重的,然而,婆媳的关系总是十分微妙,尤其是在儿子的态度发生转变后。面对郭女王不愿涉政的推辞,一向温和自持的卞太后下了一个最后通牒:“如果曹洪今日身死,我明日便敕帝废后。”
看着婆婆决绝而去的背影,郭女王只得出面为曹洪说情。只不过,这次她不是以谋士的姿态出现,而是以亲情为由痛哭不已,哀求曹丕念亲恩网开一面。这场婆媳的暗战,表面上是卞太后胜了,其实却是郭女王赢了一筹,因为曹丕最终还是听从了她的请求,曹洪虽然被免官削爵,却保全了性命。
黄初七年五月丁巳日,不惑之龄的曹丕于洛阳嘉福殿驾崩,临终时,他将后宫中自淑媛、昭仪以下的所有姬妾都遣归娘家另嫁,最后陪伴在他身边的依旧是皇后郭女王。
他爱过她吗?或许有,或许没有,但对于郭女王,曹丕始终是存有些敬重的感情的。甄洛、郭女王都比曹丕大几岁,发生姐弟恋的男人通常具有一些俄狄浦斯情结,只不过甄洛的性情让她更像一个小女人,而郭女王却更像一个成熟的情人。
天马行空地猜测一下,曹丕或者如同《北京人在纽约》中的王起明,对待妻子像女儿,对待情人像母亲,他需要的是阿春,但爱的却是郭燕。
夜半无人之时,郭女王常常凝思,对于丈夫曹丕来说,只怕自己是他的知己,是他的智囊,是他的妻子,却未必是他的爱人。而自己的一生,很像一出戏,有的情节是内心的情感流露,有的戏码则是迫不得已的修饰遮掩,越演越久,自己渐渐分不出戏里戏外,但让自己心安的是,自己依旧是个好人,是个好女人。
史书言,“后有谋”。
她谋的是生,谋的是爱,谋得无愧于心,谋得坦坦荡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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