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洒巴蜀映山红——记我的祖父向承洪

“中华苏维埃万岁！”“红军万岁！”在一阵气撼山河的呐喊声中，敌人的屠刀疯狂地砍向一个昂首挺立的壮汉，一刀又一刀，血流如注，血喷如洒，染红了达县金垭乡红庙前的街面。这个满身鲜血、铁骨铮铮的硬汉就是红军入川前后的地下联络员，年方30的我的祖父向承洪烈士。
我家祖籍四川达县么塘乡，曾祖父那一辈开始就在达县河市镇正街开了一家茶馆。由于祖父生性耿直，讲义气，待人热情，服务又好，故生意十分兴隆。南来北往的客商、路人，三天一场的乡农等，路过时必到向家茶馆喝茶歇脚解乏，向家茶馆在方圆几十里内颇有名气。
1928年初，参加“八一”南昌起义的达县人张元昌奉命回川东撒播革命火种，与达城大北街的张鲤庭等人建立了中共达城城区支部。他们经常穿梭于木子、双庙、河市、罗江一带，组织聚会、散发传单、联络人员、传播革命火种。我祖父有幸与这个过路上下进茶馆喝茶解渴的读书人接触，并逐渐接受他们传播的革命思想。他们也开始借我祖父是生意人的方便为其传递部分信息和购买一些急需用品。同年秋，中共绥定委员会组建，革命活动更加频繁，军阀刘存厚如坐针毡，开始大搜查、大逮捕，革命斗争转入地下。向家茶馆这南来北往客人必留之地，于是成了革命者地下活动的秘密场所。因进出往来人多，茶馆的后楼又十分隐蔽，也便于紧急情况时立刻从后门疏散。后门外就是田野和山林，革命活动一直不为外人所知。1931年12月由黄安生、陈长庚、陈德基等人任书记的城区、河市、渡市等中共党支部恢复，向家茶馆正式成了河市支部的联络点。在河市小学任教师的李家炯和河市本土人士郑多柄、钟永富、陈朝根、向荫勤等革命志士，经常会同达城来人在向家茶馆中秘密议事聚会。我祖父积极利用进出县城采购货物之便，为革命采购紧俏物品、传递信息情报和为会议站岗放哨，向家茶馆在革命志士的联络中愈来愈显重要作用，一份份重要情报从这里转出，一份份重要物质从这里转上鏖战的战场。
两年后的3月份，张元昌由于叛徒出卖，被白匪乱刀砍死抛入州河的消息传来，增添了我祖父他们对敌人的仇恨和将革命进行到底、为烈士报仇的决心，同时也更加紧张地投入了迎接红军到来的准备工作中。他们积极串联同志、互通情报、传播红军转战消息、秘密发展人员、壮大革命队伍。
1933年10月，中国工农红军三十军在李先念将军的指挥下，第一次兵临达县，长驱直入，刘存厚闻风逃窜，达城解放。红军在城区召开了庆功大会，同时成立了中共达县县委（第一任书记杨克明），接着在河市、阁溪、复兴、盘石等地成立了85个乡苏维埃政府，革命圣火撒向了达县的山山水水。不久，红军主力北上抗日，乡苏维埃工作又转入地下，向家茶馆再一次成了地下组织的秘密联络地方。当时，我祖父积极要求随大部队上前线，组织上多次做工作，强调红军北上后，仍需要留下人员做大量更艰苦的工作，向家茶馆又是最好的秘密工作地点，要我祖父服从组织需要。我祖父服从了组织的安排，但要求将其唯一的儿子，我的父亲，当时年仅8、9岁的一个小孩带去当童子军。我父亲终因体质太差，走了几十里路，不能继续上路，而被派人送回。当时，同红军北上的张中迅、张柱芬等人，后来为革命事业做出了很大的贡献。
红军北上后，国民党反动派、土豪劣绅卷土重来，举起血淋淋的屠刀，展开了对革命的屠杀。我祖父也被抓到了国民党的匪穴，严刑拷打，逼他承认是“共匪”。我祖父牢记红军撤退时留下的话：要秘密留下来，保存实力，发动群众，迎接红军再次胜利打回来。因此，我祖父死也不承认自己是“红军的身份”，而是老老实实的生意人。因为我家当时在街上人缘很好，得到了个别进步乡绅的保护和组织的暗中营救，这样，祖父第一次被捕关了几天就保了出来。出狱后，我祖父把当时红军的证件、红军发给他的苏维埃布币和一面军旗用布匹油纸包好，夜深人静时在家后面的野地大树下挖了个深洞埋了。祖父牺牲几年后挖出来时，才发现除二枚银币外，其它一切都破烂成了碎片，直到现在这两枚银币还好好被我们珍藏着。出狱后我祖父继续为地下组织工作，常以茶馆进货为名巧妙躲过白匪的关卡，为地下党平安送出了一份又一份情报和购进需用的物品、药品。多次的进进出出，再一次引起了白匪的注意。
12月中旬的一天凌晨，我祖父像平常一样背上行装又一次出门“采购货物”——将一份重要情报送到设在大石庙场的中共达县县委的秘密联络点。本应向城内方向走石庙场，为了不引起白匪注意，他仍像上次一样沿州河下行渡过大滩河，然后折转入斌郎进城再到石庙场。祖父来到大滩河渡口前，远远看见平常二、三个守兵的渡口，已如临大敌增加到七八个。他一看气氛不对，马上改道横切，欲从大滩河上游1公里处的急滩上浮水过河。当他冒着冷冰冰的河水费力游过河滩时，树丛中一下钻出几十个白匪兵。情急之下，祖父顺着河边跑，边跑边将情报撕碎后吞下肚中，刚刚吞下情报，枪声大起，我祖父被围上来的国民党张华腾的部下抓住，五花大绑押到了金垭街上。
“吞下的是什么？快说？”
“共匪达县头子是哪一个？”
“共匪达县县委机关在什么地方？”
“哪些人是红军留下来的暗探？哪些人是潜伏下来的共匪？”
在金垭红庙前，匪首张华腾杀气腾腾，发出了一个又一个提问。严刑拷打，用尽了几乎所有能用到的刑罚，我祖父牙关紧闭、怒视匪徒，死不开口。皮开肉绽、鲜血淋淋的祖父受刑惨状，惹得几个刚被抓去的国民党新兵，偷偷地流下了同情加敬佩的眼泪。其中有一个新兵冒着生命危险托人带信到我家，告诉了祖父受酷刑的惨状，要家里快想办法。几天几夜的折磨，我祖父从不开口到破口大骂，气得匪首张华腾火冒三丈，最后在我祖父背上插上“共匪探子”的牌子示众，并于一个深夜在红庙前行刑。我的祖父向承洪就这样，抱着对红军的爱、对抗日胜利的渴望、对白匪的无限仇恨，壮烈牺牲在敌人的屠刀之下。
祖父的英勇事迹被一辈辈传了下来，今天,我们一家人只要一唱起“若要盼得哟红军来，映山开遍哟映山红……”这首歌，就会想起我的祖父向承洪烈士。每到清明、中秋、春节，我们都要到祖父的坟前为他默哀致敬，献上鲜花。红军不屈不饶的奋斗精神时刻鼓舞着我们，我们要继承红军的遗志，为伟大祖国的繁荣兴旺而努力工作。
写完本回忆恰值中秋,感慨万千而赋《念奴娇》记之:
中秋遠眺忆红军-步《念奴娇》

紫薇花榭，又凌空皓月，团圆佳节。
桂魄盈枝香沁野，遠近山川如雪。
心系当年，围追堵截，仍就志如铁。
风流千古，迎来华夏勋业!

巴蜀披月踏歌，举杯望叹，英气冲霄月。
舞剑爽姿寒露洁，遥祭剑南威烈。
便欲乘風，長空展翅，争事业腾越。
不虚先辈、豪情永赋河岳。
（剑南：名酒剑南春）
（本文曾发表于《达州日报》《达州文艺报》《达州晚报》等）

                       ——四川  达州市  向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