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灭族之灾（中） 文 / 榈桀

　　“你是说，公主妫姬让你带着这个婴儿来找我？”
　　
　　“是的。”
　　
　　巢城，有巢氏部落的政治活动中心。在城中心，有一座古老的建筑，是有巢氏各大长老，以及大家长的龛堂，里面祭祀着历代的祖先，同时也是有巢氏下决策的地方。
　　现在坐在大堂内的正位上的，是有巢氏现任族长，同时也是帝王罗秦的弟弟，罗汝的亲生父亲——罗信。旁边也分别坐着有巢氏的各大长老，现在的大堂内近四十几个人，都是有巢氏的大人物，所有人的目光全部集中在跪在大厅中央，怀抱着婴儿的人身上。
　　
　　“大长老……”
　　
　　罗信抬手制止了亲信。“你是黄龙氏，侥？”
　　
　　“是的。”
　　
　　“你母亲的名字？”
　　
　　侥抬头，惊诧地看着面前这个慈祥的老者。他怎么知道？
　　
　　“雪河。”
　　
　　听见这个名字，大厅内的长老们一片哗然。是那个雪河吗？那个为了和伏羲氏黄龙氏一族的皇族护卫在一起而放弃圣女职位的雪河？
　　相传，雪河为了所爱的人，放弃了可以成仙的机会，不顾神明显示的神迹，放弃成为有巢氏百年难得一见的圣女，甘愿离乡背井，远嫁极北之地，和所爱的人厮守。第一任有巢氏帝王退位期间，雪河为了朝廷的稳固做了不小贡献。
　　之后，第二任有巢氏罗秦执政年间，各族叛乱，甚至危机到了皇氏护卫一族的黄龙氏，为了保护所爱之人的家族，捍卫自己家族的尊严，同时也是为了维系有巢氏和黄龙氏的谊邦，雪河和自己的丈夫双双自尽在两族兵马交战前，缓解了两族的仇怨。
　　
　　“侥，你该叫我一声舅舅。”
　　
　　侥湿了眼眶，是他。
　　
　　“大长老！黄龙氏一族保护的是风氏的主事者，而这一界的主事者是风诰！”
　　
　　“对啊，大长老。昨日皇殿传来的消息，您的亲生儿子罗汝，我们有巢氏的少主，已经被风诰以叛国罪就地处决了！”哽咽声音陆续传来。
　　
　　“这个黄龙氏！是护卫风诰的，是他的人！我们不能相信！”
　　
　　“把他赶出去！”
　　
　　“让他滚！”
　　
　　众人愤懑声四起，侥却不为所动，他依然沉默地跪在那。自从决定答应妫姬，这样的结果是必定的，将来他要承受的会更多。他沉默着承受着人们的喝骂，心底由一开始的痛苦渐渐平息，渐渐平静。
　　
　　罗信大声断喝，“够了！都给我住口！”
　　
　　“侥，公主竟然把她的女儿交给你，她现在的情况如何？”
　　
　　“当我离开时，公主已命不久矣。”
　　
　　此话一出，大厅里的人都安静了。
　　
　　“那，我的大哥他……”罗信的声音开始颤抖了。
　　
　　“相信应该……凶多吉少。”
　　顿时，一片寂然。
　　
　　“你可知道，风诰下一步打算做什么？”
　　
　　侥定定地看着罗信，慢慢将视线移向怀里的婴儿，众人也跟随着他的视线而去。这时，怀里的婴儿居然睁开了眼睛，黑色的瞳孔里一派安详和谐，令人平静。众人瞧着这个婴儿，就这么愣住了。
　　忽然，女孩扯开了唇角，淡淡地笑，不同与一般的婴儿天真无邪的笑容，那样的恬淡，那是一种祥和温暖的感觉，仿佛看见了神迹。
　　这是……
　　
　　这时侥终于开口，他沉稳而坚定地说道，“她是太元玉女玄妙的转世。是有巢氏的圣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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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侥，你仔细听好了。”雪河看着面前这个不满八岁的男孩子，神情肃穆。“曾经我以为我应该是有巢氏的圣女，甚至我也已经认命。但是在我接任前的一晚，神明托梦给我，他告诉我，我的责任，是引领真正的圣女转世。所以，我离开了有巢氏，并根据神明的指示来到极北之地，后来才在黄龙氏一族里，我遇见了你的父亲。”
　　
　　说着说着，她的眼神柔和了下来。转头，她温柔地凝视着和所爱的人的结晶，她的儿子。
　　
　　“遇见你的父亲，是我这辈子最快乐的事。我终于知道身为一个女人去幸福的方式，而不是作为一个圣女，作为一个族人。但是，我是有巢氏的族人，是有巢氏帝王的直系血亲。”她看了看山下两族准备交战的场面，神色坚定。
　　
　　“我和你的父亲，都有自己的使命，我们要为了我们的使命而活。”她握住男孩细小的肩膀，“现在，侥，我就把你的使命告诉你。”
　　
　　年纪还小的他是怎么也弄不明白母亲强迫他背下的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只知道，温柔的母亲从来就没有那么严肃过，看起来是那么地神圣而不可侵犯。
　　
　　说完，雪河用利刃刺破手肘上的一处皮肤，将从那刺口处流下来的血滴入一个小瓶，亲手交到侥的手上。
　　
　　“你要保护真正的圣女，不管你的家族、或者国家的使命到底是什么，只有真正的圣女才是你必须效忠的人！她就是风氏一族代代相传一定要找到的太元玉女玄妙的转世！这个秘密只有风氏一族的掌权者才能知道，我之所以告诉你，是因为我发现最近风氏一族里有着不寻常的异动！正是这股不寻常的气息，导致向来善良温厚的有巢氏居然参与了这次暴乱。”
　　
　　山下传来了厮杀的声音，震耳欲聋。
　　
　　“等你见到真正的圣女，你把我的血滴在她的额头和手臂上，到时候，有巢氏一族必须誓死保护圣女！你千万要记得！”
　　
　　“还有，如果你有任何的需要，就去找你的两个舅舅，他们都会帮助你！”
　　
　　这时一个高大的男子走来，他紧拥着妻子，转身吩咐身后的一名随从，
　　
　　“请把我的儿子送到我大哥那，就说，我对不起他，让他失望了。”他温柔地揽过妻子，“雪河，我们该走了。”
　　
　　他低头看着安静而稳重的儿子，第一次对他笑。
　　“侥，记住我对你说过的话，要俯仰无愧于天地！”
　　
　　那是他最后一次看见父亲和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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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母亲雪河并不是有巢氏真正的圣女，她只是圣女的引导者。”侥环视着龛堂的所有有巢氏的长老们，继续说着。
　　
　　“有巢氏真正的圣女，有十名引导者，他们分别是，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被称为‘天干’，这十个人分别在身上的某个部位印刻着天干的名号，具体的姓氏以及族群都是一个迷。”
　　
　　一个长老叫嚣着，“你说是就是？你有什么证据？”
　　
　　侥从衣服内掏出一个锦囊，里面包着一张冰符，（用于急速冷冻物品的一种咒符，并且永远不化。）他拆开冰符，赫然是当年母亲雪河交给他的那个小瓶子。
　　
　　“这个瓶子里装着的，我母亲所刺破的手肘上某一处所流的血，而她刺破的那个地方，她的左手肘上是一个字，是她生来就带着的一个字。”
　　
　　“是己！”罗信忽然说道。
　　
　　“没错！”
　　
　　侥将血从瓶子里滴出来，一滴滴在婴儿的额头上，一滴滴在她的左手肘上。
　　
　　“你现在在干嘛？”一个长老好奇问道。
　　
　　“我也不清楚，我只是按照我母亲告诉我的方式去做。她说，等神迹显现，你们就知道了。”
　　
　　偌大的一个龛堂，一片静默，每个人甚至连呼吸都停住了，专注在那个小小的生命上。
　　只见那个孩子忽然不舒服地扭动了起来，原本的恬淡笑容不见了，眼见一个可爱的娃儿如此难受，有人心生不忍。
　　
　　“你好端端地拿一个孩子装神弄鬼！你……”
　　
　　“安静！”
　　
　　“快看！”
　　
　　原本滴在婴儿额头上的那滴鲜红的血液居然融了进去，在孩子的额头上出现了一个类似于朱砂痔的红点，煞是可爱；而滴在左手肘的血滴居然出现了一个红色丝线双绑的小玉石，那玉石通透晶莹，如雪一样白润，而玉的中央，隐隐透出一末殷红。
　　
　　“是雪玉！”
　　
　　“竟然是失传了上千年的雪玉！！”
　　
　　“她一定是圣女！是我们有巢氏的圣女！”
　　
　　相传，千年前，太元玉女与元始天王生天皇西王母，衍生地皇、人皇，接着便是真正的有记载的人类，而不是仙族管理着大地。而那个民族，就是有巢氏。距今约20万——5万年前。（今是指今天的2007年。）
　　史书上说：上古时人类少而禽兽多，人类居住在地面上，经常遭受禽兽的攻击，每时每刻都存在着伤亡危险。这时候有巢氏出现了。传说他出生在九嶷山以南的苍梧，曾经游过仙山，得仙人指点而有了超人的智慧。他受鸟类在树上筑巢的启发，最先发明了“巢居”。人们非常感激这位发明巢居的人，便推选他为当地的部落酋长，尊称他为有巢氏。
　　有巢氏被推选为部落酋长后，为大家办了许多好事，名声很快传遍中华大地。各部落的人都认为他德高望重，有圣王的才能，一致推选他为总首领，尊称他为“巢皇”，也就是部落联盟总部的大酋长。
　　在有巢氏的族谱里记载，曾经指点有巢氏的仙人，肤如浩雪，头覆轻纱，身姿曼妙，手上带着个如肤色一般的雪玉，玉石中间透着殷红。仙人将其雪玉送给了有巢氏，并且世代相传，但是在伏羲氏、庖羲氏、庖牺氏、宓牺氏渐渐崛起之后，族与族之间相互争斗后，这个雪玉便不知去向。
　　有人说，是人世的晦气玷污了仙灵，所以神明收回了仙物。
　　没想到，他们居然能亲眼再见到这个传说中的圣物。
　　
　　这时，侥忽然说话了。“我母亲告诉我，我要保护真正的圣女，不管我的家族、或者国家的使命到底是什么，只有真正的圣女才是我必须效忠的人！”
　　说完，他拂开后颈的长发，在他的脖子右侧，赫然显印着一个字：“甲”
　　
　　“你也是天干之一？”罗信问着。
　　
　　“不错，我生下来就有着这一个字，我母亲也知道，所以她才会将圣女的事情告诉我。”
　　
　　“你需要我们做什么？我们无条件服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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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罗信带着侥回到了自己的府邸。
　　
　　“你奔波了这么久，一定累了吧？今晚，你就好生歇着。以后的事，我们从长计议。”
　　
　　“大长老，我没有关系的。但是，现在最重要的，是我们必须全民戒备！风诰对这个女婴是志在必得，相信他一旦发现女婴不在他府中，会立刻赶到巢城来的。”
　　
　　“呵呵，”罗信捋了捋自己长而白的胡须，仪态安详，“侥，早在你到达这里的时候，我就已经遣散了巢城里的老弱妇孺，其他的女眷以及幼小也已经送到联盟的族群去了。”
　　
　　“那时候你就相信我了吗？”
　　
　　“是的。”
　　
　　“为什么？”
　　
　　罗信慈祥地看着侥，欣慰地笑了。
　　
　　“因为你是雪河的儿子，是大哥告诉我的。”罗信拍了拍他的肩膀，“三十年前那场有巢氏和黄龙氏的大战，我亲眼看见你的父母死在我的面前，而我无能为力，对不起。”
　　
　　侥低下了头。
　　
　　“当初，你的母亲雪河选择和你父亲在一起的时候，全族人都反对。她几乎是和族人、和家人划清了界限。我记忆里的那个大姐，一直是个温柔的像水一般的女子，那天在战场上，我都还不明白，为什么我最尊敬的大姐会变成那样。但是，他们的死却换来了两族的和平。那时候，我才真正明白了她。”
　　
　　罗信看着侥，神色激动，“大姐如果知道，他的儿子，今天也和她选择了同样的路走，一定会很欣慰，因为牺牲奉献的人往往是最令人敬佩的。”
　　
　　“孩子，辛苦你了！”
　　
　　一行眼泪从侥坚毅的眼角流出，他狼狈地转过了头。
　　
　　“大长老！请您认真听我说！我们现在应该防患于未然，风诰的下一步到底准备怎么做，我们都不清楚。如果不提早防范，我们大家都会有危险！”
　　
　　“孩子！你还不明白吗？”罗信叹了口气，直直看着他！
　　
　　“早在我告诉你，你需要我们做什么？我们无条件服从的时候，整个有巢氏，已经做好了必死的准备！”
　　
　　侥愣愣地抬头，看见的是老者眼睛里的坚定，就如同当初在母亲和父亲眼里看见的一样……